随着谢荣的话落下,周贵妃与安乐公主也紧张地看向谢祁安,似是生怕谢祁安有个好歹一般。
谢祁安对谢荣的问话置若罔闻,仍自顾自笑着。
等笑够了,脸上的笑容一收,腰板直立,紧接着是大腿,膝盖,撩起袍子,站了起来。
他伸手弹了弹身上沾染的尘土,才道:“父皇问儿臣笑什么……”
他扫视一圈,视线从谢南渊,沈琼华,洛希瑶,裴凉川身上一一略过,最后定格在了谢荣的脸上。
“自然是笑这荒诞无比的场景,笑大殿之上人人各有心思,笑厌恶之人命大居然还能平安归来,笑父皇你满嘴仁义道理,却做尽偏心之事,眼睁睁地看着我母妃与安乐丑态毕露,却满脸冷漠,无动于衷。”
谢荣双眼瞪大,怒道:“逆子!你坐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有违天理,罄竹难书,如今竟还敢来指责朕!”
“逆子?”谢祁安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兀地又笑了出来,他直直地看向谢荣的眼睛,与之对视。
“没错,我是逆子不错,可我也是被父皇你生生逼成这样的!”
“若不是父皇你偏心,心中只有谢南渊,我何至于坐下这些事?”
“我应得的东西你不给我,那我也只能自己争了。”
“你!咳咳——”谢荣似是被气狠了,猛地咳了起来,李顺全连忙上前帮谢荣拍背顺气。
谢荣咳得脸都红了,才停了下来,怒道:“孽畜,你自己作恶多端,坐下这等错事,不思悔改,竟还敢将这些事情归咎于朕身上。”
“这么多年,朕虽看重渊儿,可待你又有何亏欠?”
“自幼便锦衣玉食,美味珍馐,延请名师教导,入朝历练,封王开府,可曾遗落你半点?”
“朕这一众皇子中,除了渊儿,当属你最得朕看重,你的待遇比之大皇子,四皇子都要好得多,他们都不曾有过半句怨怼,唯有你锱铢必较。”
“分明是你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过贪心,竟还有脸来指责朕!咳咳咳——”
听着这些话,谢祁安的神情并未平复,反而愈加疯狂,“锦衣玉食?名师教导?入朝历练?封王开府?可是这些都有什么用呢?”
“我想要的,父皇你始终都吝啬于给我,却对谢南渊无有不应。”
“幼时的宠爱,储位的人选,只要有谢南渊在一日,即便我做得再好,父皇你的眼中都始终只有谢南渊,根本看不到我!”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所想要的东西,总是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抢走?”
“不能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父皇,你既生了我,又为何要生谢南渊,对他关怀备至,慈父之态,处处压我一头!”
“他有你与镇国公在背后支持,年少成名,少年将军,是百姓与士兵口中的常胜将军,而我呢?”
“我有什么?我若是不精于算计,机关算计,只怕连这一丝争夺之力都没有。”
“你说我是逆子,那你呢?你对我母妃,对我和安乐,可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你凭什么指责我!”谢祁安吼道,多年的嫉妒与不甘倾泻而出,目眦欲裂,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
周贵妃被谢祁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谢祁安的手,“安儿,你住嘴!你疯了吗?你在胡说些什么!”
转而又跪在地上朝谢荣道:“皇上!皇上安儿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失了神志,才胡言乱语的,还请皇上不要与他计较!”
安乐公主也被吓得不轻,听见周贵妃求情的话,猛地反应过来,也跪下求情道:“父皇!父皇,哥哥不是有意的,您别与他计较!”
“我了个乖乖!”裴凉川不知何时走到了沈琼华与洛希瑶身旁,啧啧感叹道:“沈小姐,这皇宫还真是热闹的得很呐。”
“我这才进宫第二日,这好戏是一出接着一出,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
“这一出子责父之过,放在寻常人家中或许也就被人申斥一二,可这放在皇室当中,只怕……这安王的后手没有这么简单啊。”
“到时,你可得护着点我啊,我家安锦还在食鼎楼等我回去呢。”
“可不能让我进了一趟宫,将命都给丢了。”
“我可是将我这些年存下的金子都给了安锦了,我若是这么早死了,安锦要是拿着我攒下的金子养面首,我就是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这话听得洛希瑶与沈琼华嘴角一阵抽搐。
尤其是沈琼华,她是知道裴凉川的本事的,一手毒术出神入化,可以治病救人解毒,也能用毒杀人。
真到了性命攸关之事,裴凉川可比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强多了,哪还用得着她护着。
沈琼华在心中默默想着,眼睛瞥向了皇上。
皇上并未因周贵妃与安乐公主的求情有所心软,反而愈加暴怒。
谢祁安不仅不害怕,反而弯腰将周贵妃与安乐公主扶起来,道:“母妃,安乐,你们不用求他。”
“他都已经下旨想要赐死我了,想要我以死谢罪,你们求他还有什么用?”
“我们不是他心尖上的妻子与子女,即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为我们流一滴泪。”
谢祁安的声音极大,这些话清晰地传入了谢荣以及各位大臣的耳中。
“安儿……”周贵妃哽咽道,看着谢祁安的目光满是哀求。
求他不要再说了,求他好好跟谢荣认个错,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谢祁安垂眸看着周贵妃道:“母妃放心,儿臣今日必将让你如愿!”
周贵妃面色一变,听出谢祁安话里有话,“安儿,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谢荣的面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被谢祁安连番指责又当面阴阳,气得面色涨红。
“好,好啊,朕养了你一场,到头来竟落得你这般埋怨,多年教养竟将你养成一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畜生。”
“既如此,那也不必审查了,朕现在就将你处死。”
“李顺全!”
“奴……奴才在!”
“将安王压下去,即刻处死!”谢荣下令道。
“啊……这……这……”李顺全瞪圆了眼睛。
皇上说的那些处死安王的话,难道不是气话吗?
这父子哪就有这般仇恨?
这安王虽不及瑞王,但到底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虽说方才皇上下令说审查过后赐死,但皇上向来心软,等怒气下来之后,定然会改变主意。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终生监禁,永不见天日,但怎么样也比丢了性命来的强。
可安王方才那一番作死,让皇上怒气更加上涨,直接改为了即刻处死。
到时只怕皇上平静下来后反悔了,也于事无补。
李顺全支支吾吾的态度引起了谢荣的不满,谢荣一记眼刀横过去,吓得李顺全立刻恭声道:“是!奴才遵命!”
随后大声喝道:“御前侍卫何在!还不快将安王压下去,立即处死!”
李顺全话落,便有七八道身影直冲而上将谢祁安团团围住。
谢祁安环顾一圈,冷笑道:“父皇,你好狠的心,竟想直接杀了儿臣,不过此次儿臣不会坐以待毙了!”
说着,谢祁安将腰间佩戴的玉佩扯下,朝地上狠狠一砸。
顷刻间,一大批士兵鱼贯而入,手持长刀,将整个大殿都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