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在刚好能看见十里镇东大门的地方停下。

    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虽说年事已高,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倔强的英气。

    在他眼里看不出丝毫衰老的疲倦。

    老人下车后,负手望着十里镇方向。

    “大人,天冷,注意身体。”

    有一劲装男子上前关心道。

    “注意用词。”老人平静道。

    劲装男子给老人披上一件加绒的大氅。

    改口道:“老爷,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

    老人抬手揉了揉胸口,叹道:“离家越近,心里面却忐忑起来。”

    男子道:“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一抹愤懑:“天道不公,本来您应该在京城安享晚年的,何至于回到这么个荒凉之地?我实在搞不懂,都督府做的孽,要惩罚也是惩罚右都督,关您什么事,姓李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老人猛地转头,眯眼盯着男子:“你屁都不懂,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他身上忽地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压得男子无比难受。

    当下,男子急忙低头:“属下”

    “嗯?”老人冷道。

    “小的知错。”男子改口。

    “去后面照顾小姐,我身体硬朗得很,别整天跟着我。”

    “是。”

    男子走后,老人自嘲一笑。

    “衣锦还乡?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进入十里镇时。

    车马行进很安静。

    由于一行人都很低调。

    所以乡里乡亲也没过分围观。

    只当是哪里过路的有钱人。

    老井边,于勇矗立风中。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

    老人自车中走出打量于勇。

    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芋头?”

    于勇笑起来:“难得季大人还记得我。”

    老人摆手:“不是大人了。”

    顿了顿,他感叹道:“没想到当年跟着我上山掏鸟窝的小屁孩,都已经人到中年了。”

    小时候,于勇寄宿在十里镇亲戚家。

    那会,也就年纪大的愿意带他玩。

    同龄人,都喜欢嘲笑他是外乡人。

    于勇摸了摸鼻子,当真像个小孩子那般尴尬笑着。

    “季兄样貌倒是没太大变化,三十多年了还是那般俊朗。”

    寒暄两句后。

    老人望向第二辆马车:“芊雨,跟于叔打打招呼。”

    话音落下。

    马车窗帘掀起。

    一个面容苍白无比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于叔,您好,小女季芊雨。”

    说着,女子便捂嘴咳嗽起来。

    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不应该出现的血红。

    白红交印,精致的五官有一种诡异的美。

    于勇只觉这丫头咳得比陆天明还严重。

    打过招呼后,担心向老人问道:“季兄,贵千金这是有肺疾在身?”

    老人摇头道:“不是肺疾,中了寒毒。”

    “寒毒?”

    于勇颇为吃惊。

    谁那么大胆子。

    敢对前右都督府副都督的千金下毒?

    老人叹了口气,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于勇领着一行人往镇北走。

    那里,有老人的祖宅。

    三十年前十里镇最大的宅子。

    最大的宅子,出了十里镇最大的官。

    当然,现在最大二字前要加一个曾经。

    于勇安顿好京城贬黜来的季云忠后没有多停留。

    等他走后,季云忠望着宅门出神。

    门槛两侧有两个圆形的石墩,寓意是战鼓。

    门楣上,则有四根一尺左右长度与地面平行的方柱。

    战鼓是门当,方柱是户对。

    季云忠用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

    将季家京城宅子上的户对,从四根变成了六根。

    而现在,京城的宅子卖了。

    户对的数量,又从六根变回了他爹留下来的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