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白发间隐约渗出了点点金光。只见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龟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她看不太懂的符文。

    “小友看好了——”

    无尘子突然挺直佝偻的脊背,原本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了骇人精光。初拾只见他天灵盖突然迸裂,在牢顶交织成一副北斗阵图。腐朽的囚衣开始寸寸碎裂,内脏间游动着无数细小的锁链。

    “师祖不可!”隔着铁栏,初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锁链正在疯狂啃噬他的元神,无尘子却大笑起来,残缺的手指结出莲花法印。

    “逆徒用幽冥链锁我三百年”老人声音突然变得清越,白发也开始转黑,皱纹如潮水般褪去,“今日方知——”他整个身躯开始透明,皮肤下浮现出山川星斗的纹路,“原来道消魂散,才是真正的逍遥游!”

    最后一声长笑震得地牢砖石簌簌,无尘子神魂已然散去。

    初拾下意识伸手,掌心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

    ——

    “哐当——”

    远处铁门突然被推开,刺耳的声响在空荡的地牢中回荡。

    初拾连忙将符纸拢入了袖中。

    廊道中,只见一道窈窕身影提着灯笼款款而来,每走一步,都漾出了细细的甜香。

    那女子一袭绛紫纱裙,发间的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她停在牢门前,将手中的灯笼朝着初拾凑近了几分,一双翦水秋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初拾。只见她红唇微勾,眼里满是轻蔑:“你便是君歧殿下带回来的女子?”

    灯笼里浸染着别样的味道,是一缕甜香夹混合着一丝腥味。

    初拾眯了眯眼,却没吭声。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身前的这张脸。

    初拾自然是识得这张脸的主人的,因为这是一张和流火珠幻境中,那璃月一模一样的脸!

    此前在秘境之中,璃月因被人剥了脸皮,才落至荒山。如此说来,眼前的这女子,便是那冒名顶璃月从而替嫁给了鬼方氏的那个亲妹妹?

    “不过是如此普通的一张脸…也想玩欲情故纵,妄图攀附殿下么?”女子指尖轻抚过牢门上的符文,笑意更深,“你可能还不知晓,先前那些试图勾引殿下的那些莺莺燕燕,最终都落的什么下场。”她突然轻笑,将手中的灯笼轻轻扬了扬,“最体面的那个,便被做成了我手中的这盏人皮灯笼。”

    人皮灯笼?

    难怪这味道…她有些嫌弃的暼了一眼那灯笼,

    随后,她却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女子蹙眉。

    “我笑……”初拾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我笑有些人明明只是个赝品,却偏要摆出正宫娘娘的架势,来争风吃醋!”

    “什么赝品!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怎么,很难懂吗?”初拾耸肩,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她面色铁青,初拾反而凑近铁栏,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这般气恼?莫不是被我说中了…还是你在心虚?”她幽幽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扫过女子华丽的衣饰,“你说…我是该唤你一声璃月呢,还是璃裳?”

    女子在听闻璃裳两字面色剧变。

    “啪嗒——”一声。

    灯笼倒地瞬间,里面的烛火迅速点燃了笼身。人皮被焚烧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混合这油脂爆裂的细微声响。

    “你到底是谁?!”

    一道凌厉的灵力直袭初拾咽喉!

    初拾早有防备,她身形一闪,那道灵力擦着她的发丝掠过,在身后的石墙上炸开一道乌青的痕迹。她退后两步,仍旧笑吟吟的,但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哟,这就动手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啊,璃裳姑娘。”初拾可以咬重了“璃裳”二字,又问道:“你那姐姐的脸用着可还顺利?美则美矣,不过你可歹毒如蛇蝎的心肠,可真令人叫绝啊,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不放过!也不知道你那二殿下知不知情…”

    “闭嘴!”女子厉喝,周身灵力翻涌,显然已动了杀心。

    初拾却不再激她,反而抱臂倚在墙边,懒洋洋道:“其实吧,我对你们姐妹的恩怨没兴趣,但你若是想杀我灭口……”她笑容渐深,“你猜,我要是死了,你那位君歧殿下会不会查到你头上?”

    璃裳呼吸一滞,脸色阴晴不定。她死死盯着初拾,似在权衡利弊。

    最终,她缓缓收回灵力,声音冰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初拾笑意不减,幽幽吐出两个字,“想跟你合作了。”

    初拾指尖轻轻敲击着铁栏,“你只要将我放出去,我自当为你保守这秘密。”

    “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各取所需。”初拾耸肩,“你想保住秘密,而我想获得自由。这可是一个两全其美法子,不是吗?”

    璃裳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以为凭这几句话,就能让我替你打开牢门?”

    “那便看你如何权衡了,”初拾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我此次前来,本就不是为了你那什么君歧殿下。你若执意纠缠,那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看你是想冒险杀我引起君歧怀疑,还是各退一步,保住你的地位”她刻意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的望着璃裳,“毕竟,你为了嫁入这鬼方氏也是用尽了手段,若是用你的尊位来同我这条烂命来赌,不知”

    “记住你的承诺。”璃裳声音嘶哑,“若敢泄露半句”

    “知道了。”

    璃裳死死盯着她,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枚玄铁钥匙,插入锁孔。

    “咔嗒”一声,牢门开启。

    初拾踏出牢笼,活动了下手腕,回头冲璃裳笑笑:“放心,我这人最守信用了。”

    ——才怪。

    她在心里补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初拾的身影刚隐入地牢拐角的黑暗,阴影深处便缓缓走出一道修长人影。

    “殿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放出去了。”

    “她起疑了么?”

    璃裳垂首,恭敬道:“没有,她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

    男人低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很好,我倒要瞧瞧…他能装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