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一碗?”
新领头下意识攥紧腰间干瘪的麻布钱袋,肉疼得直抽气。
而偏偏就在这时。
陆烬的声音从马车上飘了出来:“差爷这是来给我娘子送汤的吗?”
叶梢儿软趴趴,病蔫蔫的小脑袋,也枕到了马车窗上。
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新领头。
接着陆烬的话,继续问道:“对啊,差爷,我的鸡汤呢,好饿啊,等不及了呢。”
这尾音拖得,新领头心口拔凉,背脊发寒,魂魄都快离体了。
“来、来了,小的这就给您端过去!”
他几乎是惨叫着扯开钱袋,把所有的银子,全都倒进了小鞋子的掌心。
“鞋爷,盛一碗……呜呜呜……”
小鞋子慢悠悠盛汤的动作,急得新领头哭唧唧,但又不敢大声催促。
生怕小鞋子一个不高兴,不卖了……
滚烫的一碗汤,十两呢!
即使烫得哇哇大叫。
新领头也死死攥着碗沿不敢松开,就怕洒出一滴。
他弓着背,像供祖宗似的,把汤捧到叶梢儿马车边。
后背还飘着小鞋子数钱的清脆声响。
和炎哥儿憋笑的抽气声。
“谢了,姐夫!”小鞋子冲陆烬挤挤眼。
陆烬同小鞋子点点头,然后才面无表情接过新领头手里的汤碗。
新领头这才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早被冷汗浸透。
寒风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陆烬放下车帘,用勺子轻轻吹凉鸡汤,一勺勺喂进叶梢儿嘴里。
“先暖暖身子,一会儿,我们就进城。”
“进城?这么晚了,城门也该落锁了吧。”
陆烬正要回话。
车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屠苏的声音响起:“将军,人带到了。”
叶梢儿好奇,杏眸亮闪闪的:“什么人?”
陆烬把最后一勺汤喂进她嘴里,指尖擦过她沾着汤汁的唇角,声音很是平静。
“能让瘴黎县城门,为我们连夜敞开的人。”
“真的假的?我得去看看!”
叶梢儿一脸吃瓜,吞下最后一口汤,眼睛亮得像揣了星辰,扒着车门就要往外钻。
陆烬无奈地用狐狸毛披风裹紧她肩头,掀开帘子时顺手护着她的脑袋。
这才掀开了帘子,扶她下了马车。
马车外,屠苏膝头压着个五花大绑,肥得流油的胖子。
那人蒙着眼、嘴里塞着麻布,还在“呜呜”地咒骂着。
陆烬朝屠苏点点头。
布条一扯,破口大骂声顿时炸开。
“反了天了!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动我?信不信诛你们九族!快放了本官——我要喊人了哈,救命啊——来人——救命!”
陆烬皱眉,掏了掏耳朵:“司徒大人威风不减当年。”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却让地上的司徒来财猛地僵住,隔着蒙眼布,都能感觉到寒意。
“你、你是……”
屠苏利落扯开布条。
胖子司徒来财对上那双凌厉如冰的眸子,瞬间面如土色。
“陆、陆将军?您怎么……下官是说,您怎么提前到了?”
司徒来财瘫在地上,后颈的冷汗顺着官服直往下淌。
陆烬常年在边疆领军打仗。
南蛮边境,他也曾领兵前来。
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营帐。
刀刃挑着叛将首级归来时,猩红的披风上还在往下滴血。
那些被挖去双眼、挑断脚筋的俘虏惨叫。
此刻仿佛又在司徒来财耳边回荡。
司徒来财抖着嘴唇想挤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可坊间明明都在传。
皇帝忌惮陆家兵权,抄家那日血流成河,陆烬更是在诏狱被打得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位战神死在流放路上……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煞星,竟是坐着雕花马车,面色红润地带着家眷游山玩水似的,提前了五日,来到流放地瘴黎县。
更没想到。
他刚还琢磨着,怎么敲这流放队伍一笔油水,转眼就被人按在了这里……
“司徒大人这城门守得可真严实。”
陆烬垂眸把玩腰间刀柄,金属扣环相碰发出细碎声响,惊得司徒来财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回地上。
“下官、下官职责所在。”司徒来财赔着笑,“仔细查验流放文书,一时忘了时辰,还请陆将军海涵!”
陆烬指尖划过腰间刀柄,声音温柔得可怕。
“我家娘子等得太久,心口疼了一路,不知司徒大人查验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