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夫人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柳霜序眼前发黑。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指节泛白,却仍挺直了脊背:“母亲要如何验明正身?”
她声音轻颤,却字字清晰。
祁老夫人冷笑:“自然是滴血验亲!”
“不可!”柳霜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惶,“安儿才三个月大,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况且滴血验亲之法本就不准,民间早有——”
“住口!”祁老夫人厉声打断,“你这是心虚了?”
笼玉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少爷,扑通跪下:“老夫人明鉴,夫人自嫁入祁家,恪守妇道,对大人一片真心,怎会做出那等丑事?小少爷眉眼与大人如出一辙,怎会有假?”
“你这贱婢懂什么!”祁老夫人怒斥,“来人!去衙门请大人即刻回府!”
祁府内院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阻。
柳霜序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膝头早已失去知觉,却仍将哭得小脸通红的祁安晏紧紧搂在怀中。
“母亲,安儿还小,受不得惊吓。”她声音哽咽,却仍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若您执意要验,可否等夫君回来再议?”
祁老夫人面色阴沉如铁:“怎么,怕老身作假不成?”
“儿媳不敢。”
柳霜序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只是事关祁家血脉,理应由家主定夺——另外,母亲也得想清楚才好,要是安儿真的是祁家血脉,日后得知今日的事情,会不会和母亲离心?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祁老夫人冷笑,“赵嬷嬷,去取清水和银针来!”
赵嬷嬷左右为难,正踌躇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大人回来了!”门房高声通报。
祁韫泽大步流星跨入内室,官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是接到消息匆忙赶回。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妻子和啼哭的幼子,眉头瞬间拧紧。
“母亲,这是何意?”他上前一步,挡在柳霜序身前。
祁老夫人见他这般维护,更是怒火中烧:“你来得正好!老身正要问问你,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祁家的种!?”
“自然是……”她将那些信笺重重拍在案几上,信纸散落一地,惊扰了祁韫泽的话。
他拾起一封,只扫了几眼便脸色大变:“荒唐!这绝非霜序笔迹!”
“你怎知不是?”祁老夫人冷笑,“莫非你也参与其中?”
“母亲!”
祁韫泽声音陡然提高:“儿子可以用性命担保,霜序绝不会做出这等事!这些信分明是有人伪造!”
祁老夫人见他如此笃定,神色略有松动,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口说无凭!今日必须滴血验亲!”
祁韫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母亲,滴血验亲之法并不可靠,古籍有载,父子之血未必相融,无亲之血反倒可能相融,若因此冤枉了霜序,儿子……”
“那你说怎么办?”祁老夫人打断他,“难道就这么算了?”
室内一时寂静,只余祁安晏微弱的抽泣声。
柳霜序抱着祁安晏,反倒突然冷静了下来。
祁老夫人虽然疑心,可先前却并未如此,分明是有人故意挑唆,既如此,她反而不能让事情这般轻易了结了。
她想到这里,给祁韫泽使了个眼神。
随后,她红着眼眶对祁老夫人福了福身:“既然母亲不信儿媳,儿媳这就带着安儿回柳家,待夫君查明真相,再来接我们母子不迟。”
“霜儿!”祁韫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中满是焦急,“你这是做什么?”
“夫君放手!”
柳霜序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哽咽:“母亲既疑心安晏不是你的骨肉,我留在这里也是徒增羞辱!”
她说着,还没忘了再给祁韫泽使个眼神。
说罢,柳霜序转身就要往外走,祁韫泽却突然厉喝一声:“站住!今日谁也别想带走我儿子!”
这一声怒喝吓得祁安晏‘哇’地大哭起来。
柳霜序心疼地拍着孩子的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祁韫泽!你也要逼死我们母子吗?”
祁老夫人见事情闹成这样,反倒有些慌了:“泽哥儿,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祁韫泽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母亲非要滴血认亲,现在霜儿要走,您满意了?”
他一把扯下官帽摔在地上:“既然这个家容不下霜儿和安晏,儿子也不必回来了!”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留下满室寂静。
——
三日后,祁府正院。
祁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憔悴。
赵嬷嬷端着参茶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劝道:“老夫人,您已经三天没好好用膳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泽哥儿……还没回来?”祁老夫人声音沙哑,“去叫过了吗?”
赵嬷嬷摇头:“大人这几日一直住在衙门,连换洗衣物都是让秀山回来取的。”
祁老夫人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这是要跟老身赌气到底啊!”她的声音里满是痛心。
“老夫人。”赵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老奴总觉得这事蹊跷,表小姐突然出现,又恰好带着那些信……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来给您告状的。”
祁老夫人猛地抬头:“你是说圆荷在骗我?”
“老奴不敢妄言。”赵嬷嬷摇了摇头“只是夫人平日待老夫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些信来得太过巧合……”
祁老夫人脸色骤变,突然拍案而起:“来人!去把陈玉筠给我带来!”
一个时辰后,陈玉筠被带到祁老夫人面前。
她依旧穿着那日破旧的衣裳,脸上却没了当时的凄楚,反而带着几分不安。
“姑母唤圆荷来,可是有事?”她强作镇定地问道。
祁老夫人冷冷盯着她:“那些信,到底从何而来?”
陈玉筠眼神闪烁:“就是……就是从表嫂妆奁里找到的……”
“还敢撒谎!”祁老夫人猛地将茶盏砸在她脚边,“老身派人查过了,霜序的贴身丫鬟说,她从不绣那种帕子!还有那些信,分明是模仿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