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满月眯了下眼。
“舍不得你”，这恐怕是李顽能说的最直接的表达了，某种程度上，他俩就是一样的人。
不喜欢煽情，不擅长情话，她没说话，目光平静里带着几分锋锐的看着他。
“我拒绝司衍了。”
李顽先是一愣，然后瞬间眼一亮。
“可不是他，也不会是你。”霍满月明确表达态度，拒绝司衍，和眼前这个人没一点儿关系。
可能是事实，也有可能是带着几分赌气。
李顽皱眉，脱口而出：“为什么？”转而自嘲的笑了：“是谁都行，反正不能是他。”
“因为你暗恋他？”霍满月看见李顽笑，心里又涌起一股气，故意胡说八道刺激他。
之前她就用这招对付过应序淮。
李顽的笑果然僵了下，随后他有些无奈，想去拉霍满月的手，又被她甩开：“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这不是亲自来和湘姐解释了嘛，杜之祥有私生女的事，你说不出口，那就让我来，你在旁边听着，行吗？”
霍满月陷入沉思，眉目忧愁。
李顽一直觉得她挺没心没肺的，或许仅有的两个软肋，一个是李延，一个就是霍斯湘。
他克制住心里的酸涩，凑近她：“如果你迟迟不让湘姐知道，那和我有什么区别？”
霍满月怔了一秒，猛地抬起头：“李顽，你不用激我，我和你可不是共犯。”
“是吗？我帮杜之祥的那个傻闺女上户口，你知道真相还帮着隐瞒，我要去说，你还拦着我，和我有区别吗？”分明是客观的说明，但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欠揍。
她已经在握拳了。
“我是怕我姐受刺激，是对她的保护，和你那种不分给青红皂白的能一样吗？”
“狡辩！”
“李顽！”霍满月不自觉抬高音量，又有点像为掩饰的恼羞成怒：“杜之祥现在病重，我姐也是焦头烂额，我在这个时候跑去告诉我姐，其实她老公早在十五年前就跟别的女人睡了还生了孩子，这十五年，我姐一直被蒙在鼓里……”
越说，霍满月的声音越哽咽，她想哭，为她姐，为她姐这被欺骗的十五年。
李顽看霍满月慢慢的垂眸，眼底氤氲的全是委屈和气愤，他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而清晰的声音：“那孩子在哪？”
李顽手里本来还拎着食盒，下意识一激灵，食盒掉在了地上。
心虚，就是心虚了。
这一刻，霍满月和李顽同时怔住。
李顽慢慢回头，而霍满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诧的直勾勾看向站在刚从拐角走出来的霍斯湘。
刚才霍满月和李顽吵架声音不高，但刚才霍斯湘说的那句话，以及此刻她这么平静的表情，肯定是听到了。
霍满月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下。
她深吸口气，刚才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又开始没出息的打转，她转过头，不想被霍斯湘看到她哭。
霍斯湘的视线沉沉，让人看不出悲喜，上了年纪，眼角眉梢的胶原蛋白都流失的七七八八，但不得不说，她的五官还是美的，霍满月长得也好看，这对姐妹其实都是美女。
只不过霍满月张扬会打扮，霍斯湘就像一株旧时光下的植物，朴素又稳妥，只要没人去恶意折断，她就能长长久久一直待在那儿。
现在，那个充满恶意的人出现了。
三个人瞬间面面相觑。
食盒掉在地上，封得够严实，汤什么的都没洒出来。
李顽机械的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向前一步，喊了声：“湘姐。”
“李顽。”霍满月开口打断。
她情绪调整的很快，刚才在看见霍斯湘的时候的确恍惚了一下，现在强迫自己压抑下此刻复杂情绪，她直视霍斯湘的眼睛。
姐妹俩四目相对。
“月儿，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霍斯湘依旧平静，就因为太过平静反而显得诡异。
霍满月忽然上前几步，将霍斯湘用力抱住。
“姐，别管杜之祥死活了，他不值得！”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口。
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是霍父那张脸。
多么相似。
只不过那时候她太小，这句话没来得及告诉霍父，没来得及告诉所有人。
不值得。
霍父不值得，杜之祥不值得，这世上所有出轨的男人都不值得。
霍斯湘就这么任凭霍满月抱着，许久，她都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她自己其实另有打算。
霍满月更倾向于前者。
这事儿乍一听，谁都得在短时间没没法回过味儿来，杜之祥虽算不上体贴温柔，但这些年也一直和霍斯湘风雨同舟。
在霍斯湘最难的那几年，杜之祥都不离不弃，就是凭借着最初那份信任，不论是霍斯湘还是霍满月，之前就从来没怀疑过他。
“那个孩子在哪？”
霍斯湘又问了一次，她声音低哑，不由得让霍满月心里一惊。
霍满月松开霍斯湘，看到她一阵白一阵青的脸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李顽。”
霍斯湘将脸转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忽然被点名儿，李顽站直了身子，老实回答：“在城北郊区的一栋公寓，姐夫……杜之祥找了一个保姆，全天候照顾。”
“那孩子……真的患唐氏综合征？”
“嗯……我给她办户口那天远远见过一次。”
“多大了？十五六？”
霍满月见霍斯湘问的这么详细，心里一紧，她问：“姐，你不会是要见她吧？没那个必要，现在最该考虑的还是你和杜之祥……”
“这事你们都先别声张，我会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霍斯湘全程都这么冷静，没哭没闹没骂，即便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极低，好像要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怎么看都觉得霍斯湘不对劲。
霍满月心里沉沉的，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
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曝光，倒也省得她再继续纠结该怎么跟霍斯湘说。
现在霍斯湘知道了。
可霍满月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之后的连续几天，她都心不在焉。
连李延都看出来了，坐车上的时候，小崽子几次回头看向霍满月，小心翼翼的说：“妈，衬衫扣子系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