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紫檀长案上的铜炉青烟陡然转急,林老爷子枯指碾着医院报告边角,"未妊娠"三字被揉得发毛。

    他突然扬手,茶盏砸在博古架下,碎瓷迸溅时。

    "林仲平人呢,让他马上来见我!"老爷子拐杖戳得青砖发颤,檐角铜铃震出裂帛般的锐响。

    林仲平刚从公司赶回来,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袖口还凝着楼道霉味。

    他推开门时,正见老爷子将镇纸砸向黄花梨"福"字,木雕碎片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爸,我刚收到消息,林疏月还在抢救"

    "还抢救什么?死了才好!"老爷子抄起翡翠鼻烟壶,壶身缠枝莲纹晃得人眼晕——那是林疏月特意送给他的,说要配博古架上的观音像。

    壶身砸在砚台的瞬间,墨汁如血珠迸溅,在宣纸上洇出狰狞的黑痕,“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让这个祸害进了林家的门!当年对你哥的仁慈,都成了今日的报应!还敢买凶杀人?她是觉得林家会给她擦屁股吗?”

    青瓷花瓶被踢翻的声响里,青花缠枝莲纹在青砖上划出刺目裂痕。

    林仲平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忽忆起当年大哥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家里断绝关系时,老爷子也是这样一脚踹碎酸枝木书桌,砚台里的墨汁溅上廊柱,像极了此刻宣纸上的血痕。

    "爸,沈砚舟那边知道林疏月假孕的事情,立刻就提出了接触婚约"

    "解除婚约?"老爷子抓起田黄石法人章,朱砂印泥在股权转让协议上洇出歪扭的"林"字,"你现在就去一趟澜海,让林疏月签协议交股份、去自首!股份必须攥在我们手里,还有,你要拖住顺沈砚舟,让他明白,这婚不是他想退就退的。"

    林仲平猛地抬头,老爷子燃着火的目光如矿洞电石灯,照得他后心发寒。

    上周云顶阁里,黎漾被按在茶几时,顾逸尘踹门的眼神也是这般淬着冰。

    老爷子拐杖重重戳地,惊飞窗沿灰鸽,"他敢退婚,我就让他吃不到我林氏一分钱的红利!林疏月必须嫁进沈家,坚决不能再让这个祸害再回林家。"

    窗外梧桐叶哗啦作响,书房里的《松鹤延年图》被茶渍浸出暗痕。

    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林疏月正抓着输液管尖叫,氧气管缠在乱发里如炸开的墨藻。

    "放开我!我要杀了黎漾!"她手腕绷带上渗出的血珠,滴在床单上,像极了昨晚楼道里蜿蜒的血迹。

    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她还不打算消停。

    林仲平见此情景,深觉老爷子说得对,这个祸害坚决不能留在林家。

    他将股权转让协议递过去,鎏金族长大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疏月瞥了眼协议,突然爆发出尖笑,指甲刮过纸面发出刺耳声响,"想让我交股份?做梦!"

    林家的股份就是她翻身的资本,怎么可能交出去。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林仲平按住她的手腕,监护仪因她的挣扎发出急促警报,"你不签,就别认这个爷爷,以后也别想再踏进林家一步。"

    林疏月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睛死死盯着那枚鎏金印章。

    她突然伸手去够印章,指甲刮过金属表面的声响里,监护仪警报声陡然尖锐。

    "想让我签字."她狠咬着牙,"除非沈砚舟不退婚!不然我死也不交股份!"

    林仲平看着她手腕绷带渗出的血珠晕开在协议上,眼神像极了矿洞里发了疯的野狗。

    "沈砚舟那边我去说,你先签字。"

    "我不信!"林疏月突然攥紧协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监护仪的警报声浪里,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戾,"让沈砚舟现在就来医院,当着我的面说不退婚!并且马上举行婚礼,领了结婚证才算,不然这股份我宁可烧了,也不给你们填坑!"

    输液管因她的动作滑落,药水滴在地上的声响。

    林仲平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眉眼处满是厌恶。

    大哥当年充其量就只是个恋爱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阴暗,扭曲,死不悔改。

    既然说不通,就没必要讲道理了。

    林仲平转身离开重症监护室。

    身后,林疏月嘶吼道:“叫沈砚舟来见我!我要见沈砚舟!”

    暮色漫进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仲平隔着玻璃幕墙,看见沈砚舟正在处理文件。

    男人西装笔挺,腕表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金丝眼镜下的眉目毫无波澜,仿佛破楼里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沈总,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林仲平话音未落,沈砚舟突然合上文件夹,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助理会意退出,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林总不如直接说,林家准备用什么条件换我继续这场闹剧?"沈砚舟靠向椅背,镜片反射的冷光让林仲平莫名想起老宅书房里碎掉的翡翠鼻烟壶,"林疏月买凶伤害黎漾的证据,警方已经掌握了,并且……"

    他顿了顿,眼神发寒:“她并没有怀孕!”

    林仲平喉结滚动,将股权转让协议推过去:"只要你肯履行婚约,林氏可以把沈氏的股份原数奉还。老爷子还说."

    "还说我要是敢退婚,就断了沈氏在林氏项目里的分红?"沈砚舟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协议上的鎏金印章,"你们林家还真是把商人的算计发挥到极致。不过林总应该清楚,沈氏现在已经不缺钱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运转,沈氏已经回归正轨,不需要再向林氏低头。

    都是半斤八两,谁又怕谁呢?

    办公室突然陷入死寂,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格外刺耳。

    林仲平想起老爷子发红的眼睛,想起林疏月在病床上扭曲的面容,突然往前倾身:"沈砚舟,你这是要过河拆桥?"

    "不然呢?"沈砚舟猛地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桌面,文件散落一地,“林总,在商言商,你们林家害得我还不够惨吗?”

    林仲平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沈砚舟的态度会这么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