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数字跳到十三楼时，他忽然俯身，温热呼吸扫过她耳垂：“呆会儿别笑出声，老人家玻璃心。”
这是探望？她怎么嗅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病房弥漫着浓郁的参汤味，老爷子裹着丝绸睡袍靠在床头，看见顾逸尘时，手里的紫砂壶“哐当”砸在床头柜上。
“顾小子！你还敢来！”
黎漾这才知道，顾逸尘口中的这位老朋友是孟老。
他指着顾逸尘，鼻烟壶在枕头下晃出幽光，“你居然找人对我下黑手！”
顾逸尘慢条斯理地展开带来的果篮——里面躺着颗用金箔包裹的苹果，活像颗巨型金蛋。
他将果篮放在床头柜，指尖弹了弹孟老的输液管：“孟老，我可是来‘探望’您的，您这样说话，可就冤枉我了。”
黎漾憋笑憋得肩膀发颤，转头盯着病房里的白墙。
顾逸尘忽然侧身，手臂擦过她后背，指着孟老床头的心电图仪：“您看这心跳曲线，比我在澜海签并购合同时还平稳，看来身体硬朗。”
孟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紫砂壶盖“啪”地炸开：“硬朗个屁！我闪了腰，现在翻身都得护士帮忙！”
“是吗？”顾逸尘故作惊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盒子，“那我特意准备的‘活络丹’正好用上。”
黎漾瞥了眼盒子上的烫金大字——“狗皮膏药”四个狂草龙飞凤舞。
孟老气得血压飙升，心电图仪发出刺耳警报，护士闻声冲进来时，正看见顾逸尘将膏药贴在老爷子后颈，动作“轻柔”得像贴邮票。
“顾逸尘！你给我滚出去！”孟老抓起枕头砸过来，却被顾逸尘侧身躲过。
男人拉着黎漾退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笑道：“孟老好好养伤，下次我带‘糖醋排骨’来看您。”
走廊里响起孟老的怒吼。
可别糟蹋糖醋排骨了，孟老怕是已经嚼不动了。
黎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尾戒在灯光下闪得欢快：“顾总这‘探望’，比鸿门宴还狠。”
顾逸尘挑眉，突然握住她手腕往楼梯间带：“以礼相待而已。”
“所以，孟老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顾逸尘轻飘飘道：“就是把他夜会佳人的消息转告给他太太了而已，可能孟太太去的不是时候，才导致孟老闪了腰。”
噗！！
这哪是去的不是时候。
这是去得太是时候了好吗？
估计孟老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了。
黎漾默默朝着顾逸尘竖起大拇指，够狠。
顾逸尘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挑眉：“没什么，礼尚往来而已。”
是是是，礼尚往来。
孟老当初要是知道会有这礼尚往来，估计说什么都不会给顾逸尘下药。
刚从医院离开，顾逸尘就收到了高景之的信息。
说是请他叙旧。
顾逸尘看着信息皱眉，高景之可没有闲到从京都到澜海来找他叙旧的地步。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他看了看黎漾，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茶室内，紫檀茶盘上的青瓷盖碗冒着热气，高景之捏着茶针拨弄着壶里的普洱，墨玉镯在茶汤氤氲中泛着幽光。
他忽然抬眼，眼尾泪痣在落地灯下发亮：“看来你在澜海的日子也过得相当精彩。”
顾逸尘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指尖划过杯沿：“这些跟你的经历相比，不都是小儿科。”
比起高家那潭浑水，这点小风浪，完全不够看。
高景之笑了一下，“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黎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尽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还是忍不住被高景之吸引住目光。
严格说来，这人的长相跟顾逸尘是一类的，妖而不魅，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高景之给人的感觉却是要跟阴沉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个叫林疏月的女人，她拿林氏3％的股份当敲门砖，找上了高景明。”高景之将茶针搁在茶荷上，发出清响，“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好堂弟。”
顾逸尘对高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这高景明是高景之的死对头。
高景明若拿到林氏股份，既能削弱高景之在高家的话语权，又能借林氏资源打压竞争对手。
不过不管怎么挣扎，林疏月都不会有活路。
“3％的股份？”顾逸尘轻笑，指腹摩挲着茶杯，“林老爷子居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居然还能让这个女人捏着股份。”
“她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高景之给自己斟茶，茶汤在杯中晃出暗红涟漪，“沈砚舟退婚，林家断了她的活路，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恰好撞上了高景明——那家伙为了夺权，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黎漾盯着高景之腕间的墨玉镯出神。
顾逸尘问道：“你们家老爷子也不拦着点？”
“老爷子乐见其成。”高景之放下茶杯，忽然凑近，眼尾泪痣在光影中晃出狡黠的光，“高景明答应林疏月，只要拿到股份，就帮她摆平黎漾对她的所有指控，警方手里的证据也能解决。”
一听到林疏月还有逍遥法外的可能，黎漾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
顾逸尘转动着茶杯，杯底与茶盘碰撞出细碎声响：“谁也保不了林疏月，就算是你家老爷子亲自出手，也不行。”
听到顾逸尘斩钉截铁的话，黎漾又松了一口气。
高景之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林疏月和高景明的聊天记录截图，“林疏月还透露了林氏海外账户的洗钱证据，想让高景明捏住林仲平的把柄。这女人想把水搅浑，自己好趁机脱身。”他顿了一下：“总之，你们有心里准备就行。”
若高景明同时捏住林氏和沈氏的命脉，高景之在高家将再无立足之地。
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他可不想被一个跳梁小丑打乱他的布局。
顾逸尘当然知道高景之在想什么。
他抬眼，眸光深邃：“放心，林疏月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高景之笑起来，眼尾泪痣弯成狡黠的弧度。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顾逸尘不打算出手，他倒是不介意直接让林疏月消失。
只是有高景明这个绊脚石，他各方面的行动估计都不会太顺利。
没想到顾逸尘直接就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看来，这个小助理在他心里的分量，还真是不轻。
视线扫过黎漾，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手指的尾戒上，等看清上面的图案时，高景之眼神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