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心里彻底没有她了。
等人走后,谢沉沉默须臾,慢慢走到角落处—那里正缩着裴听月。
他半蹲至裴听月面前,轻轻用指腹给她擦着唇边血迹。
他面上浮现少见的无措,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而裴听月哭了好一会,眼睛肿得不像话,许是觉得注定没法逃避,她慢慢停止哭泣。
想着刚才的场景,她眼里含了一丝希冀,抓着谢沉的手腕问道:“沈婕妤都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谢沉沉默着。
裴听月察觉到他的异常,眼底的光一点点又黯淡下来,她像濒死的小兽,喉咙发出模糊呜咽,“你说话,你只要说一句,无论是什么,我就相信。”
谢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殷红一片:“朕可以解释。”
解释?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裴听月在这一句话中彻底失望。
她泣不成声。
“解释什么?是没把我当挡箭牌,还是没给我下凉药?
“哪怕是当替身,我都愿意了,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呀。拿我当挡箭牌?是想拿我的命,去换别人的安稳吗?”
“为什么要给我下凉药?我明明这么期待和你有个孩子。”
“我沉溺其中的模样很可笑吗?一颗真心糟践着很好玩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声声破碎的话语,将谢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意逐渐弥漫至全身。
“听月,你听我说好不好?”
裴听月盈盈清泪流了满面,看着要给她擦泪的大手,她恐惧的向后躲开,“你别碰我!”
后边是角落,她避无可避,可她身上没力气,在地上跪爬了两步,躲开他能触摸的范围。
谢沉看她这模样,心尖颤了几颤,声音恐慌不止,“裴听月!”
裴听月瘫软在地上哭得可怜,她泪眼模糊,“别喊我,我恨你。”
谢沉被这话逼得眼睛通红。
他咽下喉间涌上的血腥气,哑声问:“你说什么?”
平日里,她总是说喜欢他,爱慕他,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会从她嘴里听到恨这个字。
裴听月没回答他,而是扶着旁边花几艰难站了起来,踉跄地向外跑去。
殿外已然变了天色。
天边惊雷乍响,乌云密布,细密如织的雨点笼罩住这一方天地。
裴听月坐着红木轿子,匆匆逃离了承明殿。
可行至半路,就被明黄龙辇截住。
谢沉没顾瓢泼秋雨,径直下去,夺过梁尧手中的油纸伞,立在了红木轿前。
“听月,出来。”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
谢沉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冷不丁撩开轿帘。
女子脸色惨白,上面还挂着泪珠,整个人软软斜靠在轿子里,已然昏死了过去。
谢沉心中一凛,赶忙将人抱出来,吩咐道:“叫太医来承明殿!”
凤和宫中。
崔皇后坐在罗汉榻上,静静看着一本佛经。
织雾悄声进来:“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裴婕妤并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皇上正守着呢。”
崔皇后慢慢合上经书:“她这劫,逃不过去啊。”
织雾感慨道:“裴婕妤是挺可怜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忽然得知一切都是假的,必然受不住。要是一件还好消化,这一下两件,打击有些大。”
“等人回宫了,你再送点补药过去,她身子本来就单薄,动了胎气,到时候更不容易生产。”
“是。”织雾应下。
入目是熟悉的织金帐子。
裴听月呆呆望着,脸上毫无表情。
承明殿伺候的宫人见她醒了,忙迎上来,“婕妤醒了,想要起床洗漱吗?”
裴听月像对外界没知觉似的,不言语也不懂。
宫人不敢再劝,慢慢退下。
谢沉下朝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朝服,就直奔寝殿而来。
看到女子眼角晶莹的泪珠,他小心翼翼拭去。
裴听月映出他的身影,良久后,终于有了动作。
她不顾搀扶下了榻,直直跪在了谢沉面前。
裴听月面色无波,眼中死寂一片,“昨日嫔妾失仪,请皇上责罚。”
谢沉看着她的动作,手背上青筋暴出,眸底沁出血色来,剜心不过如此。
他咽下解释的话语,从唇间挤出来两个字。
“起来。”
裴听月却摇头,苍白的唇瓣张合,“嫔妾跪下,不只是请罪,还有求于皇上。”
她轻轻抚上小腹,“它好歹是皇上的孩子,等它出生了,哪怕皇上不喜欢它,也不要薄待了它。”
“后宫的妃嫔们不喜欢嫔妾,也不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如果皇后娘娘不愿意养它,那就把它送给太妃养着吧,或许还有条活路。”
谢沉近乎说不出话来。
他心头鲜血淋漓,
“咱们的孩子为什么要给别人养?你呢?”
裴听月呛然一笑。
她仰面忍泪,终究还是落下。
“嫔妾么…嫔妾不想当棋子了。”
“等嫔妾生了孩子,彻底没了用处后,皇上就废了嫔妾吧,杀了嫔妾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