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摸了摸鼻子,脖子发凉。怎么……怎么还来见殷恒了?回去当着郡王面,这一茬是报还是不报啊?

    大半夜的,窈窕身影突然现身在洞口,洞内的人被惊了一跳。

    差点真坐实了“县令被鬼吓死”的传闻。

    “……谁?”这是阿莫含糊的声音。

    “江姑娘?!”这是跟着坐起来的殷恒的声音,骤然变了调。

    殷恒面上微红,手忙脚乱地去拿外衫往身上套:“江姑娘怎么、怎么突然来了?”

    程念影走进去,月光从她身上如水般滑过,褪了三分娇憨,倒显绮丽。

    不等她开口,殷恒的惊喜就消散了。他面色一沉,迅速反应过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岑家可能要杀丹朔郡王。”她简明扼要,只挑最要紧的讲。

    殷恒的脸色霎时变得更青,从喉中挤出一声艰涩的:“他们怎么敢?”

    “那以江姑娘的身手,更应该留在郡王身边才是……我这里倒不要紧,江姑娘当初的确为我选了个好地方,寻常人根本找不过来。”

    “我要借阿莫。”

    殷恒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连借阿莫做什么都不问。

    “我就藏在干草堆里,没人会发现,你们放心去吧。”殷恒说完就自己躺了回去。

    程念影点点头,也不与他废话,招手带着阿莫往外走,倒是阿莫不放心地回头多看了两眼。

    这边躲在林子里的护卫,打眼一看。一个人进去,怎么变两个人出来了?

    还好不是带着殷恒。护卫松了口气,又暗暗失笑,倒不必郡王操心,这小禾姑娘自己就给自己找了帮手。

    城北,汤叔还未入睡。

    先前与他一同被挑中去杀程念影的那几人,此时也围在他身侧。

    “她是不是嫌我们要得多了?”

    “老汤,她同阿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怎么看起来像贵人又不像贵人?”

    “咱往后还有钱赚吗?光靠种地怎活得下去?”

    汤叔无奈打断:“我不知道。……上次不是从那罗爷身上搜了些东西出来?”

    “那哪敢用,拿到当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就完了。”

    正发愁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汤叔瞎了半只眼的女儿,惊得翻坐起来,喊了声:“爹!”

    汤叔和几个兄弟顺手抄起手边的农具走过去。

    “江、江姑娘?”

    “阿莫?!”

    他们抬头看看天,没错啊,是大晚上的没错啊,怎么这时候出现了?

    程念影一脚踏进门:“阿莫。”

    阿莫闻声而动,将略沉的包袱丢到地上,露出里面泛着光的……银子。

    汤叔几人呼吸一粗,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

    他们躬着腰,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汤叔很快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问:“给我们的?”

    “不止你们。”

    “西边那些人……你也要?”

    “嗯。”

    汤叔愣住了。

    程念影将一日百文和八十文的酬劳说了,又说不知要雇几日请他们保护一个人。

    汤叔再不犹豫:“走!现在就带你过去。”

    蔚阳城中有宵禁,但城北这片地被人有意识地与当地百姓所居住的地区划开了。

    这里脏、臭,秽物环绕,像一片被遗忘的孤岛,于是反而不受宵禁制度的约束。

    沉沉夜幕下,汤叔将一扇扇门敲开,从后面探出的,皆是与他一致的,削瘦、麻木,遍布着冻伤和裂痕的脸。

    “有活儿干。”汤叔压低声音,“不挑,有力气都要。”

    于是那一双双眼眸就这样突兀地在黑夜之中亮了起来。

    傅翊睡一觉起来,病又好了很多,他问:“人回来了吗?”

    护卫摇头,眉毛皱得紧紧,既怕小禾姑娘这趟出事,又怕她是花言巧语骗了钱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