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任由她抓着,神色平静如水。

    “母亲,这是怎么了?”他语气温和,试图安抚秦氏的情绪。

    “今日那道士,可是说了……”秦氏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颤抖和恐惧。

    “观山院阴气重,那凌曦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晏眉头轻皱,却没有打断她。

    秦氏见他没反应,情绪更加激动,用力抓着他的胳膊,指尖泛白。

    “虽然那道士是假的……”她声音尖锐起来,“可你想想,自从那凌曦入府后,府中可有一片安宁?”

    先是艳秋被杖责发卖,后又是刘叔被换,再后来谢世子落水……

    这桩桩件件,在凌曦未入府前从未发生过!

    沈晏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神深邃。

    秦氏见他依然不为所动,摇了摇他,心中焦急:“晏儿,你醒醒!”

    她几乎是哀求着:“即便沈家欠她的,给她一些金银细软便罢……她要多少都行!”

    “犯不着……犯不着将人搭进去啊!”

    沈老夫人是她的第二位母亲。

    她敬重爱戴。

    沈晏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牵肠挂肚。

    这两人,在她有生之年,绝不能出事!

    她紧紧盯着儿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晏看着秦氏,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母亲,我说过,凌曦不是秦家继夫人,我也不是外祖父,您为何不信?”

    秦氏闻言,手一颤。

    她松开了沈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们都瞎了眼!”

    秦氏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都看不见吗?”

    她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一个认同她的人。

    “你与母亲……”

    秦氏指着沈晏,又指向他身后的虚空:“……都被她蒙蔽了双眼!”

    她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真相。

    “母亲年纪大,看不清便罢了……”

    她看向沈晏,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你也看不清么?”

    她紧紧盯着沈晏,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肯定的答案。

    沈晏沉默。

    他望着秦氏,眼神复杂。

    秦氏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却又让他感到一丝无力。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秦氏见沈晏不说话,心中更加焦急。

    “那凌曦……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沈晏,又像是在问自己。

    沈晏暗中叹了口气。

    此刻无论说什么,母亲都听不进去。

    “天色已晚,母亲早些歇息。儿子告退了。”他转身,语气平静。

    秦氏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喃喃道:“这府里只有秋娘!”

    “只有秋娘信我!”

    王嬷嬷见沈晏离开,这才从屋外步入,“夫人,少爷做事向来有分寸。”

    “您或许……过于担忧了。”

    秦氏猛地抬头,眼神锐利:“担忧?”

    她冷笑一声:“好好的一个沈家,怕是要毁在姓凌的手里!”

    秦府便是如此!

    那爬床女教出来的子女,哪个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便是那继弟的官职还是父亲谋算的!

    更何况是那整天吊儿郎当混迹街头的便宜侄子……

    她是怕啊!

    王嬷嬷语气缓和,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少爷说的对,沈府并非秦府。况且,少爷还未议亲。”

    秦氏眼皮一抬。

    王嬷嬷察言观色,语气更加柔和:“说不定,正妻入门后,能压得住凌小娘呢?”

    秦氏眼睛一亮。

    是啊。

    那姓凌的,不过是个妾。

    妾再如何受宠,也不能高过妻去!

    她眼中精光毕现。

    儿子如今虽是与那姓凌的日日耳鬓厮磨。

    若是能给他物色一门厉害的正妻,掌管观山院……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

    对。

    必须尽快给晏儿娶正妻!

    而且,必须是能压制住那姓凌的强势女子!

    秦氏仿佛找到了方向,原本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

    只要正妻入门,任那姓凌的再如何兴风作浪,沈晏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秦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

    若是如此,席秋娘便是不够格了。

    此人无论是从身份、性情上,都要压得住凌曦。

    这京中的大户人家小姐,虽个个长温柔善意,却不知手段如何?

    镇国公府的谢昭昭,身份是够了,但天天在外头招摇,还学男子上阵杀敌,哪有未来一府主母模样。

    断断不行!

    白家嫡女白冰瑶,不在京城。

    祁长安,圣上爱女,性子软糯,怕是压不住。

    眼下便只有祁照月了。

    之前不喜祁照月,是觉得这姑娘傲得很,若是迎进府中她怕是压不住。

    可如今儿子的魂都快被那狐狸精勾去了,她还担心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可转念一想,沈晏已然纳妾,怕是伤了佳人心。

    这可如何是好?

    秦氏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

    观山院

    池水波光粼粼。

    谢峥站在池边,指挥小厮握着小网捞锦鲤。

    “那边那条!红的!”他指着池中一条肥硕的锦鲤,兴奋大喊。

    小厮手忙脚乱,网了几次都没捞到。

    谢峥急得直跳脚,“笨死了!这么条小鱼都抓不住!”

    谢昭昭和凌曦坐在亭中,看着谢峥闹腾,都忍不住笑了。

    “你弟弟还真是精力充沛。”凌曦抿了口茶,语气轻松。

    谢昭昭无奈地摇摇头,取了颗核桃:“从小就这样,一刻都停不下来。”

    她指尖用力,核桃壳便分成了左右两半。

    “听说前些日子,沈老夫人押了个假道士去衙门?”

    她将核桃肉送入口中,漫不经心地问。

    凌曦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她有些意外。

    这事儿,也算是沈府家丑。

    想必押送之人也不会跟官府说得太清楚明白。

    谢昭昭如何知晓?

    对方耸耸肩,无所谓道:“全京城都知道了。”

    “嗯?”凌曦有些惊讶。

    全京城都知道沈府丑事?

    “官府在街市口贴了画像,被假道士骗的人家可以去衙门报案。”

    谢昭昭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假道士虽然疯了,可身上还搜出许多银两,衙门审查后能将银子归还。”

    原来如此。

    是那假道士招摇撞骗的事被衙门爆出来啊。

    凌曦了然,古代衙门还挺仗义:“银子能拿回来也不错。”

    谢昭昭又拿了个核桃:“大多都被那假道士霍霍光了,不过也够分。”

    她见凌曦不解,便解释道:“有头有脸的人家自是不会找上衙门去,那不是明摆着蠢被人骗,惹人笑话嘛。”

    “上衙门的大都是些平民百姓,很是感激沈府,都在传沈老夫人目光如炬、火眼精金。”

    谢昭昭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

    “我方才在正门,还瞧见有人朝着沈府作揖感谢呢!”

    凌曦忍不住笑了。

    京城百姓还挺……淳朴。

    “其中只有一位报官的,家中老爷有官身!”谢昭昭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那人,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