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瞅了眼差点碰到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便收回了视线。

    凌曦的目光投向那女子。

    昏暗的光线下,女子头丝潦草掩住半面,看不全容貌。

    只能看到那只伸出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管事没有挥木棍制止。

    他们就是做这类营生的。

    若是货物会推销自己,能让贵人心生怜惜买了,那可再好不过!

    管事眼珠一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贵人,这位可是我们这儿的……极品。”

    他竖起大拇指:“腰软身香,是前不久判流放的那位……家中养的娇妾。”

    澄心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跟着凌曦缓缓往前走。

    “公子……”那女子娇呼,声音愈发轻柔撩人。

    管事见澄心对那女人不感兴趣,怕那女子惹贵人生气,猛地用木棍戳向那只手,还不忘啐了一口。

    “啧,没用的东西!”

    女子惊呼一声,缩了回去。

    凌曦转了一圈,目光始终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这里可还有其他货色?”澄心开口,语气平淡,“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满意。”

    管事讪讪一笑,“不知贵人到底想寻哪样的?小的也好推荐一二?”

    心里却在嘀咕,这主顾可真难伺候。

    凌曦的目光却被其中一人吸引。

    那里站着一个女子。

    衣衫虽污却整齐。

    头发有些凌乱,却也是用手指拢齐梳过的。

    左颊处却有道一指长的伤疤,将整张脸的清秀感破坏殆尽。

    她静静地站在那处,望着墙壁上高开的气孔。

    那里有渗进来的阳光。

    女子像是感觉到了凌曦的目光,缓缓侧头。

    四目相对。

    眼神清澈,没有一丝卑怯或讨好。

    与其他奴隶截然不同。

    “她,什么来历?”凌曦问。

    管事一愣,没想到凌曦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子。

    “哦,她啊……”管事顿了顿,“是位小官妾,商女出身……”

    余下的他没多说。

    之前有其他客人看上她,她不愿,便用尖锐的树枝划伤了脸。

    真是晦气!

    本在想,若是这段时日还出不了手,便送到花楼里做奴仆,换一夜香榻睡。

    没想到能被贵人瞧上。

    听到商女出身,凌曦的双眸便亮了起来。

    正好,她未来的商业计划缺一个执行者!

    凌曦饶有兴致地走近,仔细打量着女子。

    那女子不躲不闪,任由凌曦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凌曦问。

    “我没有名字。”女子平静地回答。

    “呵,”凌曦轻笑,“好一个没有名字。”

    她转头对管事道:“就她吧!”

    管事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哈腰,“贵人好眼光!”

    凌曦看了澄心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上前:“多少银子?”

    “四十两。”

    澄心皮笑肉不笑:“这女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身段也好,想来以前也极为受宠。”

    管事一听,立马吹嘘:“可不是嘛!这可是小官的妾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商女出身还会拨算盘珠子呢!”

    “可惜了这张脸。”澄心打断他,指着女子脸上的疤,语气惋惜。

    管事脸色一僵,暗骂晦气。

    “这样吧,二十两银子。”澄心伸出二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

    管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二十?!这位贵人,您说笑了!这、这……”

    他心里盘算着,这女子买来就花了二十两!

    本来能卖个五六十的,这贱人一划拉……

    他本想赚一点就出手,谁知这么些天压根没人瞧上!

    “不少了,”澄心淡淡道,“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能值几个钱?便是送到花楼,也卖不出好价钱。”

    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戳中了管事的痛点。

    管事脸上堆起假笑,“贵人,您这也太……”

    “怎么?嫌少?”澄心挑眉,转头面向凌曦,恭敬道,“这城西还有一家牙行,也新进了一些货……”

    “想来,定能找到让贵人称心的。”

    他故意把“还有”二字咬得极重。

    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这单生意要是黄了,这女子就砸手里了!

    他咬咬牙,“行!二十就二十!”

    凌曦旁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澄心,还真是个砍价的好手。

    晚照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小块银锭交给了管事。

    管事掂了掂:“行,这就去给贵人写契书。”

    女子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平静如水,仿佛被买卖的不是自己。

    交易完成,凌曦带着女子离开。

    管事看着他们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个赔钱货卖出去了!

    出了牙行,凌曦并没有马上回府,只是带着这女子去了就近的客栈。

    花了些银子让跑堂的送来干净衣物与热水,命那女子洗梳一番。

    当那女子再次站在凌曦面前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素青色衣裳,乌发简单的挽了个髻。

    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那道疤痕从左眼角到鼻翼处,虽不狰狞,却也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

    即便如此,凌曦依旧能看出她原本的底子不错,五官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子韧劲。

    这眼神,倒是和现代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只可惜生在吃人的古代。

    “真没有名字?”

    女子沉默片刻。

    “林盼儿。”她的声音低哑,仿佛带着一丝沙砾,“入了罗府后便唤为罗衫。”

    恩……都不是什么好名字。

    “既如此,我便为你取一个。”凌曦沉吟片刻,“便叫你……惊蛰吧。”

    惊蛰,春雷始鸣,万物复苏。

    女子眼眸微微一亮,似有水光闪过。

    她轻轻点头,“谢姑娘赐名。”

    “惊蛰,我听闻你是商女出身?”凌曦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问。

    惊蛰垂眸,“是。”

    “会打算盘?”凌曦挑眉,古代女子识字的都不多,更别说打算盘了。

    惊蛰点点头,语气平静,“家父经商,家中做皮毛生意,偶尔与外邦通商。”

    凌曦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哦?说说看。”

    “奴婢在家中经常帮父亲算账,偶尔也看顾铺中生意。”

    “这一来二往,便识了数认了字。”

    “如何沦落到牙行?”凌曦摩挲着茶杯,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