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点焦躁,越积越厚,几乎要压不住了。

    她想去瞧瞧。

    人还没动身,祁长安倒先来了沈府。

    拉着她的袖子,软声央求:“凌姐姐,陪我去摘葡萄嘛!”

    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由分说的执拗。

    凌曦:“……”

    “去嘛去嘛!”祁长安摇着她的胳膊,软语央求。

    “凌姐姐可是答应过我的,如今便要不认账?”

    凌曦拗不过。

    罢了,同她走一趟,左右不过半日功夫。

    两人同乘一车,去了凌家小院。

    凌夫人正在院里晾晒东西,一抬眼瞧见凌曦,眼睛倏地就亮了。

    “曦儿!”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上前,一把将凌曦搂进怀里。

    随即又松开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随即眉头一蹙:“瘦了!”

    斩钉截铁。

    凌曦失笑,哪瘦了?

    前儿沈府的绣娘才刚来量过,尺寸分毫未改。

    不过她也不欲打破来自于凌夫人的关心。

    她弯起眼睛,顺着对方的话:“嗯,是想娘做的汤包,想瘦的。”

    “好好好!”凌夫人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娘这就给你做!管够!”

    说着,目光才顺势往旁边一扫。

    这一扫,才瞧见自家女儿身后,还俏生生站着个小姑娘。

    小公主今儿一身鹅黄。

    衬得小脸粉嫩。

    笑起来颊边两个浅涡。

    甜丝丝的,像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蜜饯。

    凌夫人心里一动:“哪来的漂亮小姑娘呀?”

    凌曦心念微转。

    公主身份,眼下不便明说。

    她看了祁长安一眼,笑道:“是邻家的,随着我一道来玩儿。”

    祁长安全无公主架子。

    大大方方上前,声音清脆甜糯:“凌夫人好,我叫长安。”

    漂亮孩子本就讨喜,更何况这般知礼。

    凌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角眉梢都染着欢喜。

    “哎哟,真是个好孩子!”

    她连声赞着,热情招呼:“快进来,快进来!”

    “这就给你们做汤团吃!”

    “好!”祁长安脆生生应了,迈步跨过门槛。

    目光一扫,便定在那爬满绿藤的葡萄棚上。

    眼睛倏地亮了。

    再也移不开。

    那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诱人得很。

    她扯了扯凌曦的袖子:“凌姐姐,葡萄!葡萄!”

    凌曦被她逗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好好好,知道啦。”

    “晚些,晚些就摘了给你吃!”

    祁长安也不恼,听到有鸡鸭声便要去瞧,凌曦唤了惊蛰领着去看。

    忽然她鼻尖一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凌曦眼一抬,视线越过院子,望向那半敞着门的厨房。

    灶上正咕噜噜熬着一罐药。

    热气氤氲。

    她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

    药……是给谁的?

    她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家里有人身子不爽利?”

    凌夫人正要挽袖子,闻言嗨了一声,浑不在意摆摆手。

    “这药啊,是给你爹用的。”

    不等凌曦追问,里屋门帘一挑,走出个人来。

    手里还端着一盆冒热气的水。

    凌曦定睛一看,脱口而出:“澄心?”

    那人也猛地抬头,见到院中的凌曦,不由也愣住了。

    盆里的水都晃了晃。

    “凌……凌小娘?”

    凌曦秀眉瞬间蹙紧。

    澄心不跟在沈晏身边,跑到她家来做什么?

    还端着水……像是伺候人的样子?

    心底,陡然掠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难道是——

    她脸色微变,再顾不得其他,提裙,快步上前。

    几步就冲进了里屋。

    一股更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凌永年赫然躺在榻上。

    脸色苍白,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双目紧闭,似在忍受极大痛楚。

    而在榻边,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正俯身,手里捏着细长的银针。

    正一根根,往凌永年左腿上扎。

    这,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凌夫人已后脚跟了进来。

    见女儿傻愣在门口,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出了里屋。

    “嘘!小声点!”

    凌夫人压低声音,急急道,“别扰了神医施针!”

    神医?

    凌曦秀眉瞬间蹙得死紧。

    “娘,您莫不是……被哪个江湖郎中给骗了吧?”

    这年头,打着神医旗号招摇撞骗的还少吗?

    “啧!”

    凌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伸手就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这可是沈侍郎亲自请来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骗子!”

    正说着,澄心从厨房步出。

    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汁,用厚厚的抹布垫着碗底。

    听到母女俩的对话,他脚步微顿,也忍不住帮腔。

    “凌小娘,您且放宽心。”

    “这位先生,可是我家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靖远王府请来的。”

    澄心语气十分恭敬。

    “是专门给王府那位秦五爷治腿伤的名医。”

    “不是街面上那些举着幡子胡乱叫卖能比的。”

    他说罢,便端着药碗又转身进了里屋。

    凌夫人则凑近女儿,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可不是嘛!”

    “这位神医,上回来给你爹施了一次针,又敷了一次药。”

    “你爹就说……”

    凌夫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那条没知觉好些年的左腿,头一回……隐隐觉得有些麻痒了!”

    麻痒?!凌曦猛地瞪大了眼。

    那是……有知觉了?!

    “真的?!”

    “自是真的!”帘子一掀,那中年人施施然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