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瞧瞧我多疼你,多关心你!”

    邱道长像是捧着法宝一般,把包裹塞进梁屿舟手中,“你媳妇的衣服,我给你偷来了,她必定急坏了,你快给她送过去,见面的机会这不就有了吗?”

    梁屿舟的脸,黑得像是刚烧完的炭。

    一把扯过邱道长手中的包裹,摔门而去。

    邱道长挠挠头,“这怎么还甩上脸子了?”

    瑶光进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老顽童。

    人前装成世外高人,人后却像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竟会添乱!

    “道长,我家主子在夫人心中的形象已经很不堪了,你还偷夫人的里衣让主子去送,夫人定会觉得是主子偷的,故意制造相见的机会,你这不是让他上门找骂吗?”

    主子的追妻之路本就艰难,邱道长这是在漫漫长路上给主子挖了个大泥坑!

    邱道长摸着胡子,眼中有几分心虚,“他闷声做了好几个时辰的枣泥云片糕,宋姑娘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脸色也不好看,我就是想帮帮他,给他制造机会诉衷情嘛。”

    瑶光无奈地摇头,“多谢您了道长,您安分点,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

    南栀三人去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回来。

    宋挽初坐在榻前,有些心绪不宁。

    她觉得这事蹊跷,谁没事会去偷她放在马车里的包裹?

    若是偷盗,就不会偷一堆不怎么值钱的衣物。

    她和楚家人无冤无仇,也没有人会故意陷害她。

    ……

    梁屿舟抱着包裹,在隐秘的角落站了很久。

    他的视线,正对着那扇窗户。

    烛火把她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纤细的身影婀娜,她似乎在低头沉思。

    梁屿舟的心里,像是有一棵竹笋在破土,冒出笋尖,探出头来,释放着他的渴望。

    两人离得那么近,他向前迈一步,就能拥她入怀。

    可挽初不想见他,他表现得再深情款款,也只能徒增她的厌烦。

    就在他准备把包裹抛在过道上的时候——

    时洛寒进了院子。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眼神温柔如水。

    “挽初,山上风大,夜里多盖一床被子,别冻着了。”

    “知道了,阿兄,你也是。”

    宋挽初婉转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时洛寒脸上带着微笑,“雾隐山上有棵千年槐树,等明早咱们上山观日出,就能看到了,不少人都会把心愿笺挂在槐树上,咱们也写两个挂上去,可好?”

    宋挽初没半点犹豫,“好,都听阿兄的。”

    时洛寒心满意足地离去。

    两人仍旧处在发乎情,止乎礼的阶段。

    冷风吹在梁屿舟的脸上,他的身体冰凉,手掌蓦然攥紧,骨节泛白。

    山上那棵槐树,相传是月老游历到此,种下的姻缘树。

    年轻男女挂在上面的心愿笺,都是求好姻缘的。

    也有订了婚的男男女女,求婚后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时洛寒要和挽初去求姻缘,挽初答应了。

    像是有一只被愤怒唤醒的野兽,从他阴暗冰冷的内心爬出来,嘶吼着,咆哮着,想要把时洛寒撕成碎片。

    他的冷静,克制,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宋挽初心中不安,正要披上衣服,到院门口去看看。

    窗户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是一阵风吹过的声音,背后有一道气息。

    宋挽初的身子僵住了。

    尽管过去了一年,她对这个男人的气息还是无比熟悉。

    清冷的,阴郁的,带着怒气的,占有欲爆发的。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敢回头,还是不想回头。

    那道气息越来越近,贴着她的脖颈拂过,男人宽厚的胸,抵了上来。

    肌肤的记忆像是被唤醒,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欢愉的,羞耻的,痛苦的……

    “你走!”

    宋挽初咬着银牙,嗓音哽咽着。

    梁屿舟握着她瘦削的肩头,把她的身子慢慢转了过来。

    宋挽初偏开头,视线看向虚无的方向,就是不看他。

    梁屿舟捏起她的下巴,力道不重,但带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宋挽初被迫对上他的眼。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隐隐流动着无法言说的愤懑和哀痛。

    逼得他眼尾发红。

    “你要嫁给时洛寒?”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

    梁屿舟语气急迫,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心冷静,可是这一刻,他做不到。

    “和你有什么关系?”宋挽初语气淡漠。

    “你不爱他。”

    宋挽初哽住,多可笑啊,梁屿舟在她嫁给他的那三年里,可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爱着时洛寒。

    她有些后悔,不该在离开的时候,还痛彻心扉地告诉他,他误会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只爱他。

    也许,她没说,梁屿舟就断了念想。

    谁会锲而不舍地去追逐一个没爱过自己的人呢?

    可他知道自己爱过,这是他的筹码。

    他想赌自己会回头,重新爱他。

    已经不可能了!

    宋挽初扬起唇角,娇媚的笑容晃了他的眼,她要确信,梁屿舟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幸福快乐。

    “阿兄爱我,尊重我,呵护我,一辈子都不会伤害我,这就够了。”

    梁屿舟呼吸陡然一沉,气血上涌,血色在他的双眸中蔓延。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总好过和一个我永远都猜不透的,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满口谎言的人在一起来得舒坦幸福。”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刺,精准地刺中梁屿舟每一个追悔莫及的神经。

    他在她面前,早就没了高傲的资本,狼狈又卑微。

    宋挽初冷漠地推开他。

    “梁屿舟,滚出我的屋子。”

    “我不是梁屿舟,一年前,我与国公府割发断亲,国公府的一切,与我再无瓜葛。”

    梁屿舟望着她的眼,目色深沉,“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深刻认识到自己以前有多自负,多愚蠢,想要用一切来弥补错误的人。”

    宋挽初面带讥讽,“是吗?”

    “挽初,你现在,可以继续恨我,可以不接受我,可你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爱我?”

    宋挽初轻声笑了,“轻舟道长,你的爱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梁屿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着内心涌动出的黑暗情绪。

    “挽初,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我只是把你曾经对我说话的样子复刻给你看罢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梁屿舟像是一脚踏入无底深渊,坠落,坠落,无尽的悔意紧紧缠绕着他,令他窒息。

    突然,外面有了响动。

    “挽初,你屋子里有人吗,怎么还没睡?”

    梁屿舟大力扣住宋挽初的腰肢,将人带上床榻,蒙上被子。

    “叫他走!”

    男人呼出的热气,熏蒸着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