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盈瞒着所有人跑了出来，连丫头都没带。
太子犹豫，掀开帘子，那张明媚天真的小脸上，堆满焦灼的担忧。
于理，他是不能答应这种要求的。
石明朗和楚月盈，只是表兄妹，表妹深夜离家去看望表哥，说出去便是不知羞耻。
于情，两人的关系，只差他一句话点破，也许楚月盈早就把石明朗视为未来的夫君。
未来的夫君命悬一线，而她连面都见不到，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多么残忍。
邱道长主动担责，“好姑娘，你想去便去，你家中长辈若是怪罪，就说是我带你去的。”
太子没出声，放下了车帘子，算是默认了。
小姑娘远比众人想象的要坚强，她双眼噙着泪，一路上却十分安静，连一声啜泣都听不到。
除夕夜请不到大夫，时洛寒和瑶光把石明朗带回官府，简单地为他止血包扎。
石明朗伤势严重，胸口，腰腹和大腿上，都有很深的刀伤，血人一般躺在那里。
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唯有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依旧跳动着不熄的光。
他的意志顽强得可怕，流了那么多血，硬生生地撑着没有晕过去。
太子一进来，他便咬着牙起身，将积攒的为数不多的力气一下子用光，“殿下，是长公主派来的杀手，京中温家一出事，他们大约就潜伏进了云州城，他们专挑除夕夜，大家防备最松散的时候动手，他们想用我来逼迫叔父妥协……”
“孤都知道，眼下你的性命最重要，孤不准你死，你得好起来为自己报仇！”
太子按着他的肩膀要他躺下，石明朗也确实没力气了，身体软绵绵地跌回榻上。
邱道长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那些皮肉外翻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小子真命大，他们招招对准你的要害，却又被你一次次避开要害。”
他拿出银针，为他封穴止血。
“含住这颗参丸，可以帮你……”
邱道长把参丸送到石明朗的嘴边，却发现他牙关紧闭，瞳孔涣散，胸口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刚才还是一身铁骨铮铮的硬汉，撑着一口气说完那几句关键的话，就像是魂魄没了支撑，在一点点离开肉身……
“石明朗，石明朗！”
太子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邱道长连续三次用银针刺他的人中，可他的眼睛已经不聚焦了。
石明朗觉得身体很轻盈，身上的剧痛也在渐渐消失，他的眼睛能看得很远，在一片闪光的云彩里，一个威严又慈祥的男人望着他，对他微笑。
那是他英年早逝的父亲。
父亲来接他了吗？
就在他想要伸出手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
“表哥，你睁开眼，你看看我，是盈儿，你还没有去我家提亲呢，我不让你死！”
那个声音柔婉，哀伤，却充满坚定的力量。
唇上传来柔软温润的触感，他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情不自禁地打开了牙关。
一粒药丸滑进他的口腔，浓烈的药气直冲天灵感，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眼前的幻想都消失了，他的瞳孔重新开始聚焦。
一张清丽羞怯的美人脸，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美人的腮边挂着泪珠，脸颊染着红晕，眼中带着笑意。
“盈儿？”石明朗喃喃道，指尖触碰到她的脸，柔滑的触感，很真实。
所以刚才不是他临死的幻觉，盈儿真的用嘴喂他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