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些话要他怎么说出口，说让襄贵人别去争宠了？
他年纪小，却明白一个道理。
后宫的妃子想要活得风光，皇帝的宠爱必不可少，他已经算方婳半个累赘，怎么能阻止方婳往更高的地方走。
裴寂只希望方婳不要像她娘亲一样，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见小家伙不说话，方婳默认他是不想去国子监，当天便没让他接着练字，陪他一起下围棋。
只不过，裴寂一直心不在焉。
去国子监第一天，方婳隐隐约约有些担心，红袖见状安慰道：“贵人，三皇子懂事得很，肯定不会让您忧心。”
方婳叹了口气，坐在榻上。
她倒不是怕裴寂在国子监惹是生非，给自己带来麻烦，而是怕裴寂遭人排挤。
算上裴寂，裴绝膝下有七位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年龄尚小，未入国子监读书。
其余五位都和裴寂年龄差不多，大个或小个裴寂一两岁，正是爱闹的年纪。
同龄人之间说话肆无忌惮，这个年纪童言无忌，再加上后宫的妃子都不喜欢裴寂，私底下或多或少警告过自己的孩子，少和裴寂来往。
那裴寂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方婳有点想笑，好像自己真的在养孩子而不是攻略一样，儿行千里母担忧，什么事都要操心一遍。
也许她不该过多的忧心。
“贵人，三皇子回来啦。”红袖大老远便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色影子，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后，立马迎上去。
“殿下累不累，这些我来拿吧。”
裴寂默默地把东西递过去，一直低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方婳一出来，便瞧见小家伙罚站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指揪在一起。
他儿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院外忽悠小太监过来传话。
“襄贵人，今日三殿下在国子监惹了事，伤害同门，按照陛下的规矩，应当禁足一月。”
话音落地，裴寂跪了下来，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清冷，“贵人，对不起。”
给她惹麻烦了。
第一天就惹事的确令人头疼，可是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方婳已经非常了解小裴寂什么性格。
他沉稳乖巧，怎么会主动惹事，还闹得那么大，触犯了裴绝的规矩。
方婳眸色一暗，把人扶起，瞧见小家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时，霎时动作一顿。
裴寂的嘴角，眼角，甚至是手腕上，全部是被打过的痕迹，而且下手还不轻。
她心疼的去抚摸那些伤口，小家伙痛得倒吸一口气凉气。
裴寂羞于让方婳看到这些，下意识的手往后缩，方婳死死的拉着。
她目光如炬，蹲下来，盯着裴寂暗沉的眼眸看，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大可以让紫烟去打听打听，今日国子监发生了什么事。
但仅仅只能知道是什么事。
只有裴寂这个当事人，才能说出事情的原因。
禁足事情不小，他受的伤也不小，可为何被惩罚的人是他？
有一瞬间，裴寂很想开口和方婳诉诸那些委屈。
被打，被骂，被看不起，那都没关系，裴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安心学自己的，管其他人作甚？
偏偏四皇子嘴毒，要辱骂他娘亲，说他娘亲是个娼女，勾引皇帝。
他生的下贱，居然有脸去国子监读书。
裴寂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忍受不了这几句话，一怒之下动了手。
但他只有一个人，只打了裴智一拳后，就被他的好友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事后夫子问起来，裴寂百口莫辩，因为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
于是，他被夫子谴责回来。
裴寂真的不想给方婳惹麻烦，更不想让她操心，沉默半晌后，只憋出来一句，“是我惹是生非。”
知道这会犟，问不出话来，方婳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我先给你上药。”
方婳可心疼了，自己养了一个多月，好比容易才白一点胖一点小家伙，现在脸上全是伤，破了相。
“我……我自己来吧。”裴寂往床里边缩了缩，总觉得让方婳瞧见这些伤口，有点心虚。
方婳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来，轻轻皱眉道：“怎么受伤的不肯说，也不让我给你抹药，莫不是讨厌我？”
闻言，裴寂急了。
“当然没有！”
方婳轻笑一声，“那不就对了？总归我不会害你。”
裴寂只好乖乖坐在方婳旁边，别扭的闭上眼睛，冰冰凉凉的药膏涂在脸上时，那股灼烧感好了不少
舒服，安心，差点能让人睡着。
直到方婳忽然开口，看起来语重心长，“小裴寂，我知道你不把我当自己人看。”
裴寂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疑惑的眸子，接着便听见方婳叹气道：“你之所以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你内心深处还在抵触我，即便你知道我对你好。”
裴寂有些着急的反驳，“我没有……”
他是不想让她担心，给她惹麻烦。
然而方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裴寂，淡淡道：“你不用着急，这些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在冷宫里，性子清冷。”
忽然间，方婳双手搭在裴寂肩膀上，目光炯炯有神，“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学着依赖我，这没什么好丢脸的。”
“我名义上收养了你，无论你喊不喊我母妃，我都得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这是之前早就说好了的，不是吗？”
而不是出了一点事，就把自己封闭在自己那个小世界里，逃避外面的声音。
她不能看着裴寂自闭下去，这也是种自闭的表现。
裴寂努努嘴，想到白天的事情，莫名其妙情绪上来，眼睛竟有些酸涩。
方婳轻轻擦了擦它眼角，“想哭就哭吧。”
裴寂当然没哭，可方婳一顿千般可怜，万般依偎下，那些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所有的事情经过说完，裴寂心中一松。
他以为方婳会教育他什么的，谁知道第一句话，便是摸着他的头温声细语道，“那你白天为何要认错，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