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豪族的宴饮会持续很久。
郑国公府的春花宴还在继续。
大夫人丢了脸就躲在了茶歇室里，不敢轻易出来见人。只等宴席结束就要回府。
纪昭被丫鬟带着，前去与郑国公夫人说话。
郑国公夫人问：“那养女怎么的有这么多银子采买跃金纱锦？三千两一匹，天家都不敢这么买。”
纪昭道：“表妹救过母亲的命，所以母亲很是疼她。府中人亦很喜欢她。”
她避重就轻，看似没说，但又都说了。
郑国公夫人又仔细问了白沁雪的来历，听了后。
她轻笑：“哦，乡绅之女啊。”
纪昭看出郑国公夫人眼底的轻蔑。在世家豪族眼里乡绅属于寒门。所以在郑国公夫人心里，白沁雪已是蝼蚁。
世族灭杀一介小小寒门女，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所以若是跃金纱锦案牵扯到白沁雪是同谋，下场估计很惨。而郑国公夫人并不打算饶过她。
郑国公夫人又嘘寒问暖地问了她的敏症，旁敲侧击探问她与睿亲王的关系。
纪昭含糊说，皇后交代睿亲王多加照顾自己。
别的，她一个字都不说。
赐婚还没下来，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麻烦。就连皇后那边也是暗地筹划，不轻易走漏风声。
纪昭低调是为了少惹麻烦。
皇后低调则是生怕招恼了萧烨，怕这个犟种王爷不肯成婚，错过了这桩姻缘。
郑国公夫人得到答复，十分满意。
她笑道：“皇后娘娘与纪姑娘十分投缘。睿亲王也很看重你。”
纪昭含笑：“那是小女之福。”
郑国公夫人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心里点头。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外间侍女匆匆来了。
“夫人，三皇子驾到。”
郑国公夫人高兴：“迎！”
她握住纪昭的手，笑道：“三皇子可是贵客，纪姑娘随我出去见见。”
她愿意给纪昭一个向上攀附天家的好机会。
纪昭低头：“小女陋颜，不敢见贵人。且容小女下去更衣。”
郑国公夫人不勉强，让她走了。
纪昭待在茶歇室，等了一个时辰，寻了个机会告辞离开。
……
回到了侯府，大夫人被闻讯而来的纪世德唤到了正厅里。
正厅还坐着脸色沉沉的老夫人，还有其他二房老爷和夫人都在。
出了这么件丑事，每个人的心思都很复杂。
纪世德脸色很不好：“说说，怎么回事？”
他喝酒中途得到消息，酒都吓醒了。
大夫人只是默默流泪，而换了一身衣衫的白沁雪跪在众人面前，脸色惨淡。
两人都不说话。
因为的确无话可说。
纪世德冷冷瞧了一眼白沁雪：“你父亲写来家书，让你开春就回乡下准备待嫁。”
白沁雪：“……”
大夫人想要说话，被老夫人的眼神吓了回去。
老夫人：“以后沁雪院子里的份例减上一半，直到她回乡。就这么定了。多余的话不说了。”
两人由丫鬟搀着回了各自的房。
老夫人对二房和三房道：“这些日子，店铺和田产分给你们管管。我年纪大了，看顾不过来。”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应了。
这几年纪府家业多了不少，铺子和庄子增了一倍。
这些从前都是大夫人秦氏总管着，二房和三房打下手。现如今看样子老夫人不打算将中馈交回大夫人手中了。
老夫人又对二夫人沈氏，和三夫人周氏道。
“这些日子你们暂且都帮我分担些内务，也教教大孙媳。”
堂上众人诧异。
大少夫人包氏冷不丁被提到，抱着孩子脸红耳赤。
以为她会拒绝，没成想她默默行了一礼。
“孙媳会认真学的。”
老夫人十分欣慰。两房的夫人心里吃惊。
侄媳怎么变得口齿清楚了？
这风向……不对劲。
老夫人吩咐完琐事，对纪昭道：“昭儿这日累了，先回去歇息。晚上到祖母房中，祖母与你说点体己话。”
纪昭应了，行了礼便回院子。众人也都告辞离开了。
因为接下来老夫人要开始骂纪世德了。
老娘教训儿子，不宜被太多人瞧见。
……
关上屋门，老夫人一言不发，纪世德跪了下来。
老夫人笑了笑：“跪什么？你都是侯爷了，风光得很，老娘的话肯定是不中听了。”
纪世德给了自己一巴掌：“母亲息怒，儿子一定把那养女赶回乡下。”
“今日她差点给纪家惹来大祸，此女断不可留！”
老夫人懒得搭理他这话。
“能做到再说吧。”
“我只问你，你知道白沁雪平时阔绰，花的是谁的银子？”
纪世德额头冷汗冒了出来。
老夫人冷笑：“果然是个糊涂的。”
纪世德：“母亲息怒。我一定叮嘱汉淑去查。若是沁雪仗着宠爱，骗了府中的银子任意挥霍，我定不饶她。”
老夫人听这话，心里先冷了半截。
白沁雪这么奢靡无度，一看就知道是大夫人纵容出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纪世德还天真以为秦氏也是被蒙蔽的。
她知道是指望不上这个儿子了。
老夫人道：“别的我不和你说了，说了你又不听。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
纪世德：“母亲请讲。”
老夫人：“侯世子你打算定谁？”
纪世德：“……”
老夫人：“去年内务府就差人来问，你还没定好。若是现在不定，后面会家宅不宁，你想清楚。”
纪世德支支吾吾。
老夫人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属意老二纪蓉。
老夫人心里摇头：“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与你说一句，你尽可以拖，但若我在的一日，侯世子是老大纪荣的。”
“你要是想立旁的人，除非我死了。”
纪世德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安慰。
老夫人却已不想和他多说，让他走了。
……
纪世德满脸茫然地离开了北正院。
长随问他去哪屋。
纪世德本想去西正院，但一想到刚才母亲说的话，改了主意去了二姨娘院里。
棘手问题，他不想面对。
对娇妻的眼泪，更是腻烦了。
他突然很想把纪昭招来骂一顿出出气。但，一想到从前瞧不上眼的女儿如今是世家豪族的座上宾。
泄了气，再也提不起半点心思。
……
晚间，老夫人和纪昭在一个被窝里挤着。
纪昭亲热搂着祖母，深深嗅了她身上淡淡的佛香。
祖母很爱洁，到了老了身上都是香香的。
是个很慈祥的香老太。
老夫人与她说起了体己话：“你母亲实在叫我失望。”
“白沁雪能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贼赃，定是她纵容的。”
纪昭静静听着。
老夫人叹气：“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纪昭心里欣慰又酸楚：“祖母不用担心昭儿，昭儿长大了，再也不是小孩了。”
老夫人心里话很多，但却知道多说无益。
“听说这次睿亲王替你出了头？”
“你与祖母说真话，他是不是瞧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