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纪昭觉得自己头一次离死那么近。
萧烨眯了眯狭长凤眸，盯着苏玉臣：“探花郎是什么意思？”
迫人的压力迎面而来，苏玉臣不卑不亢：“微臣是字面上的意思。”
萧烨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
他看向纪昭：“他与你什么关系？”
纪昭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这局面太过尴尬，好像是被绿了的丈夫在质问妻子。
事实也像。
苏玉臣出声：“纪大小姐救过微臣的命。”
萧烨看向纪昭。纪昭点了点头。
这事虽然隐秘，但不难查。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隐瞒。况且救人这个事她不觉得自己做错。
苏玉臣又说：“是微臣心悦纪大小姐，与纪大小姐无关。”
纪昭：“……”
萧烨：“……”
苏玉臣被拖了下去“喝茶”了。
萧烨手指轻点桌面，眼神凌厉地盯着纪昭。
纪昭挤出笑容：“殿下能否听小女解释？”
萧烨：“还有什么解释？他心悦你，你嫁给孤。你将是亲王妃，他是臣子，以后不会有来往。”
纪昭点了点头。
萧烨见她松了口气，突的冷笑：“不过看那书呆子的眼神，恐怕对你贼心不死。”
纪昭纠正：“那叫做痴心，不叫贼心。”
萧烨：“……”
又有菜肴端上来，两人都没动筷子。
萧烨见纪昭盯着一盘红烧得很好很香的鹿肉，冷冷哼了一声：“你还吃得下吗？”
纪昭想了想：“还能再吃点。”
睿亲王府的厨子估计是御厨，做的肉菜比侯府强上百倍，她实在不想放过。
萧烨：“……”
萧烨被气走了，也不知道吃饱了没。
纪昭飞快用了鹿肉，吃了一大半才惋惜停了筷子。
有小内侍悄悄过来：“王妃要是喜欢，奴婢让厨房给王妃打包。”
打包？
纪昭：“也行，不过不要让人知道。还有，那水晶肘子其实也不错。”
小内侍：“……”
吃饱喝足，纪昭想告辞离开。但走出膳堂竟然找不到萧烨。
她想找个人知会萧烨一声，却竟然找不到下人。
她心中嘀咕，慢慢在睿亲王府中走着。
稍微走了几步，她才明白为何这里下人少——睿亲王府大半都在修缮，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的瓦砖石头。
还有不少搬来的花草，也没来得及移栽。
罢了，就当饭后散步。
纪昭在王府中慢慢转悠。
她并不是不在乎礼仪，只是在黄泉地狱里做鬼太久了，有了随遇而安的心态。
很多事看着很大很复杂，但放在她这个死过一回的人身上便云淡风轻。
譬如，纪蓉被打断腿、苏玉臣莽撞前来自爆告白。
反正，能活活。
不能活，她也不是那么怕死。
纪昭在花园里悠闲兜着圈，一边散步，一边想着即将处理的麻烦事。
不远处的高高亭子上，萧烨皱眉瞧着纪昭在花园里转悠。
魏曹公在旁边笑：“准王妃很是坦荡，看来并没有与苏玉臣有什么瓜葛。”
“如果有瓜葛，她这个时候应该惶惶不安，寻找殿下。”
萧烨冷哼：“那个书呆子也就皮囊长得好点，没有别的本事。”
魏曹公瞧了他一眼：“可是皇上很器重这位探花郎。”
萧烨不说话了。
……
纪昭转了一圈没找到萧烨，却遇见了刚放出来的苏玉臣。
她打量了一眼，松了口气：“苏郎君没事就好。”
苏玉臣的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被押着受了点气。
他斟酌了半天：“今日是我莽撞了。我去纪府听纪蕴说你出了事，着急之下和他一起赶去了祠堂。没成想遇到了纪蓉被打断腿。”
“侯爷脸色不好，侯夫人昏死过去，祠堂一地的血……”
他仔细说了自己看见的事。
的确，任何人瞧见那么血淋淋的一幕，都会害怕惊恐。
苏玉臣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了纪昭。
他不能看着她出事。
于是苏玉臣冒着得罪睿亲王萧烨的风险，径直到了这里。
纪昭：“我没事。是睿亲王替我出了头。”
苏玉臣听了她的解释，眼神黯然：“总归是我没用。”
他深深自责。
纪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苏玉臣突然道：“不过纪大小姐说了此事，将来能用上我。”
纪昭问：“你打算怎么做？”
苏玉臣：“晋阳侯纵子行凶，这件事我替他记一笔。况且，晋阳侯迟迟没上表定侯世子人选，这事我可以到圣上面前说一说。”
纪昭怔愣——苏玉臣意思是，他要去给皇帝打小报告？
好……好办法。
纪昭：“多谢苏郎君。大哥本就是侯府嫡子，成为侯世子天经地义。”
她心中感激，看着苏玉臣便觉得越发丰神俊朗。
苏玉臣低声道：“我不能替纪大小姐做别的事。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纪昭心里叹气：“这不算是小事了。”
在本朝重文轻武。一个五品的言官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比一位三品的将军还管用。
苏玉臣觉得侯府迟迟不立侯世子，这事可以在皇帝面前说。
而且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换成睿亲王萧烨去提，就不可能。
原因无他，睿亲王萧烨有兵权，是有实权的亲王，他去干涉勋贵事务，就是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往严重点说，还有谋逆之心。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突然，纪昭瞧见花园墙上有几支开得极好的蔷薇花。
她看了好一会儿，跃跃欲试。
苏玉臣瞧见她这样，撸起袖子道：“我摘给你。”
纪昭摇头：“不可以。这里是王府。”
她说着要走。
走的时候，还又瞧了几眼。可惜了，若是她武功还在，随便一跳便能摘到。
刚才想试，不过是想试自己的武功到底能不能跳得这么高罢了。
苏玉臣误会，见她惋惜，便扎起长袍袍角。
“我长得高，够的着。”
他说着不顾纪昭的阻拦，走到了墙边要勾那蔷薇。
“哎，不用……”纪昭哭笑不得，“小心。”
突然，一颗石子无声射出，在墙头的三朵蔷薇齐刷刷掉了下来。
苏玉臣被这动静惊了惊，整个人往蔷薇荆棘上倒了过去。纪昭眼疾手快，扯住他的后领堪堪将他拉扯了回来。
“呵，偷摘王府的花，苏郎君，你胆子一点都不小。”
萧烨阴沉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纪昭尴尬放开苏玉臣：“殿下恕罪。”
苏玉臣整了整衣衫，面不改色：“睿亲王躲着偷窥，不是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