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为他贴好新的纱布,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关棋始终配合着,只是那紧绷的肩背线条,无声地诉说着他的隐忍。
“好了。”许知意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将医药箱的物品归位,盖子合拢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许知意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她开口说道,语气尽量平和。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
许知意坚持道,转身走向门口。
“你刚换了药,最好别乱动。”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留下关棋一个人躺在暖黄的灯光下,房间里只剩下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厨房里,许知意心不在焉地淘米,水流哗哗作响,却冲不散她心头的疑云。
那道伤口,缝合的痕迹,绝不是简单的划了一下。
还有郑阔那个过于完美的解释,现在想来,更像是事先排练好的说辞。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吃点东西。
简单的青菜肉丝面很快就绪,热气腾腾,带着家常的温暖香气。
许知意端着托盘回到卧室。
关棋侧躺着,似乎睡着了,但她知道他没有。
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
“起来吃点东西。”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很轻。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血丝。
许知意扶着他,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让他靠坐在床头。
面条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他紧绷的神情柔和了些许。
他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动作有些迟缓。
许知意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他吸食面条的轻微声响。
她看着他低垂的眼帘,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嘴唇,看着他左肩那块碍眼的白色纱布。
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缠绕得越来越紧。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还要吗?”她问。
他摇摇头,放下筷子。
“谢谢。”声音有些沙哑。
许知意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关棋,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
身后一片沉默。
她没有等到回答,轻轻带上了房门。
回到客厅,许知意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沙发柔软的阴影里。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清冷而寂静。
她拿出手机,再次翻到了郑阔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
直接质问吗?
他肯定不会说实话。
旁敲侧击?
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又能问出什么?
可是,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种不安发酵,她也无法忍受。
最终,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被接起。
“许小姐?”
郑阔的声音依旧是那种职业化的、滴水不漏的腔调。
“郑助理,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许知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您太客气了,关总他没事吧?”郑阔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嗯,他睡下了。”许知意顿了顿,组织着措辞。“就是他肩膀那个伤,看着好像挺疼的。”
她刻意加重了伤这个字眼。
“哦,那个啊。”
郑阔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起。“下午我们不是去那个休闲会所放松嘛,他可能做伸展的时候不小心拉到了,当时就说有点疼。”
这个解释和关棋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休闲会所这个细节。
“拉伤需要包扎成那样吗?”许知意不动声色地追问,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郑阔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可能是他自己觉得严重,去诊所看了看吧。你知道的,关总有时候对自己身体挺小心的。”
他轻描淡写地将问题推给了关棋自己。
每一个字都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破绽。
但这种天衣无缝,反而更让许知意觉得不对劲。
太完美了,就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剧本。
“是吗。”
许知意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心更沉了。
“那他今天下午除了去会所放松,还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郑阔似乎思考了一下。
“没有啊,我们就在会所待了一下午,后来我看他不太舒服,就先送他回来了。”
每一个回答都严丝合缝,将所有可能引向真相的路径都堵死了。
许知意沉默了。
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郑阔的态度很明确,他站在关棋那边,维护着那个他们共同构建的谎言。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郑助理。”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客气,许小姐。关总就拜托您多照顾了。”
电话挂断,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许知意将手机扔在一旁,疲惫地向后靠在沙发上。
月光照亮了她脸上复杂的神情,有担忧,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们口径一致。
这反而证实了,事情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关棋身上的伤,和他今天所有的反常,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个秘密,他们选择了一起对她隐瞒。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亮痕。
许知意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甚至连一丝余温都没有留下。
昨夜残留的消毒水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一切。
她撑起身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伤口还疼吗?
昨晚她端来的那碗面,是他这几天唯一好好吃的东西吧。
想到他肩膀上那狰狞的伤口,还有他和郑阔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许知意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