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快要触碰到她手臂时，他又猛地顿住，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只是将手臂微微抬起，虚虚地护在她身侧。
“走吧。”
两人沉默地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
医院里的气味，阳光下漂浮的尘埃，都和昨晚的压抑截然不同。
关棋的车就停在楼下。
他打开后座车门，等许知意坐进去，才绕到驾驶座。
车内空间狭小，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关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许知意靠着车窗，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疲惫又脆弱。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启动了车子。
车行驶得很平稳。
关棋一路无话，只是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确认她的状况。
快到许知意住的小区时，他才开口。
“我找了个阿姨。”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几天会过来给你做点有营养的饭菜，顺便帮你打扫一下卫生。”
许知意似乎愣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的后脑勺。
“不用。”
她想拒绝，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
“你需要好好休息。”
关棋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但并不强硬。
“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恢复体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
“阿姨很可靠，做饭也很好吃。”
许知意沉默了。
她能感觉到关棋语气里的坚持，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照顾。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停在楼下。
关棋熄了火，先下车，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他依旧保持着那种小心翼翼的距离，护着她走进楼道，上了电梯。
打开家门，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飘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容和善的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
“关先生，许小姐，你们回来啦？”
阿姨笑着打招呼，手里还拿着锅铲。
“汤快炖好了，是清淡的乌鸡汤，适合刚出院喝。”
关棋点点头。
“麻烦您了，王阿姨。”
他看向许知意。
“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
许知意顺从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柔软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关棋将行李包放在玄关，又走到厨房门口跟王阿姨低声交代了几句，无非是注意饮食清淡，多费心照顾之类的话。
王阿姨连连点头，保证会照顾好许知意。
关棋这才走回客厅。
他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许知意。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在医院时，似乎多了一点生气。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
“或者让王阿姨联系我。”
许知意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关棋没再说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
确认她安稳地坐在那里，确认王阿姨已经开始盛汤，确认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暂时充满了妥帖的照料。
他才转身，走向门口。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然后，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食物的香气和王阿姨忙碌的细微声响。
许知意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有些复杂。
关棋站在门外，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想要去搀扶她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转身，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里。
阳光正好，但他心里的阴霾，却并未完全散去。
王阿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走过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许小姐，趁热喝点汤暖暖身子。”
“刚炖好的，清淡有营养。”
许知意接过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鸡汤的香气很浓郁，此刻却无法勾起她丝毫食欲。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关棋离开时的背影，似乎还印在空气里。
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他临走前那深沉的一眼，还有她偶然瞥见的，他衬衫袖口下似乎渗出的一点点不寻常的暗色。
是她眼花了吗？
还是。
叶均医生的话语碎片般地在她脑海里回荡。
应激反应。
高烧。
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
如果他真的受伤了，那伤口。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不能就这样坐着。
“王阿姨，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许知意放下汤碗，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持。
王阿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许小姐，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就在附近，我很快回来。”
她勉强笑了笑，试图让对方安心。
不等王阿姨再劝，她扶着沙发站起身，动作有些发飘，却一步步走向门口。
换鞋的时候，她微微晃了一下，扶住了墙壁才站稳。
走出单元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目光在小区里逡巡。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出小区大门。
是关棋的车。
几乎是瞬间的决定，她快步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司机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不远不近地跟着关棋的车。
许知意靠在后座，身体的虚弱感一阵阵袭来，但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紧紧盯着前方那辆车的尾灯。
他要去哪里？
伤口严重吗？
为什么要瞒着她？
无数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让她无法平静。
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渐渐驶入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区域。
这里的建筑风格明显不同，透着一股低调的底蕴和年代感。
关棋的车最终在一处看起来颇有年份的宅院前停下。
青砖灰瓦，朱红色的对开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这里是关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