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棋弯腰,坐了进去。

    动作间,似乎牵动了伤口,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许知意的心尖。

    黑色的轿车缓缓启动,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车窗同样贴着深色的膜,隔绝了所有的窥探。

    许知意看着那辆车,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她才慢慢地从树后走出来。

    双腿依旧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走了。

    带着伤,去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那辆车,会开去哪里?

    公司吗?

    关家的公司?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报道,关家内部似乎并不平静。

    他这次受伤,会不会和那些事情有关?

    强烈的担忧再次攫住了她。

    不行,她要知道他去了哪里,至少要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

    目光下意识地又扫向马路对面。

    那辆灰色的轿车,依然停在原地。

    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带着令人不安的注视感。

    许知意的心沉了沉。

    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辆车,快步走到了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它刚走,往那个方向去了。”

    她指着黑色轿车消失的方向,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颤。

    司机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发动了车子。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像一条灵活的鱼。

    许知意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着前方那辆低调而沉稳的黑色轿车。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人声鼎沸,却丝毫无法进入她的感官。

    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成了前方那个移动的黑点。

    关棋颈侧那抹刺眼的白色,还有纱布边缘隐约的血色,像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每一次回放,都让她的心脏收缩得更紧一分。

    他伤在哪里?

    伤得重不重?

    为什么会受伤?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只剩下越来越沉重的担忧。

    指尖冰凉,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却徒劳无功。

    身体的虚弱感并未消退,反而因为精神的高度紧绷而愈发明显。

    胃里隐隐有些不适,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继续开车。

    黑色轿车的速度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平稳。

    它没有开往医院,也没有驶向任何看起来像私人诊所的地方。

    车子一路向着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驶去。

    最终,在一栋耸立的现代化写字楼前缓缓停下。

    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楼顶悬挂着几个鎏金大字,关氏集团。

    这里是关家的公司总部。

    许知意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来公司了?

    带着伤来处理工作?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小姐,到了。”

    司机提醒道。

    许知意恍惚地回过神,匆忙付了钱,推开车门。

    一阵眩晕袭来,她扶着车门才勉强站稳。

    不远处的旋转门前,黑色轿车的后门已经打开。

    关棋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下车的动作依旧沉稳,但许知意敏锐地捕捉到他左肩不易察觉的僵硬。

    似乎连抬手的动作,都带着一丝克制。

    助理模样的人快步上前,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关棋微微颔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大楼入口走去。

    阳光下,他挺拔的背影透着一股疏离的冷硬,仿佛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那抹白色的纱布,在他深色的外套映衬下,依旧醒目得让人心惊。

    许知意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那扇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旋转门,身影消失在光洁如镜的大堂深处。

    她该怎么办?

    进去吗?

    用什么理由?

    这里的安保,只会比刚才那处宅院更加严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上简单的衣着,与周围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精英们格格不入。

    贸然闯进去,只会被当成可疑人员拦下。

    可让她就这样离开,她做不到。

    目光在大堂内逡巡,试图寻找一丝机会。

    视线扫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扫过行色匆匆的白领,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推着清洁车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洁阿姨,正低头擦拭着一盆绿植的叶片。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许知意的脑海。

    她的心跳更快了,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个方法很冒险。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接近他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再次投向大堂深处,那几排的电梯。

    关棋应该是上楼了。

    她不能再犹豫。

    她快步走向大堂角落,那里有一个通往员工通道或者说后勤区域的小门,刚才那个保洁阿姨似乎就是从那边出来的。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溜了进去。

    通道里的光线比大堂暗淡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更衣间,门虚掩着。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迅速闪身进去。

    更衣间很小,挂着几件备用的蓝色清洁工制服。

    旁边还有一个放杂物的柜子,上面随意搭着一顶同样颜色的鸭舌帽。

    没有时间多想,她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拿起一件看起来尺码相对合适的制服套在外面。

    衣服带着洗衣粉的味道,有些宽大,袖子长了一截。

    她将袖子挽起,又拿起那顶鸭舌帽,将长发塞进去,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墙上模糊的镜子照了照。

    镜中的人影显得有些滑稽,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希望这样能蒙混过关。

    她推开更衣间的门,走了出去。

    迎面走来一个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径直走了过去。

    许知意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找到一个放在角落的、看起来暂时没人用的拖把,握在手里,低着头,模仿着之前那个保洁阿姨的样子,慢慢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大堂里人来人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夹杂着低声交谈的声音。

    没有人特别留意一个低头走路的清洁工。

    许知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冒汗,握着拖把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她走到电梯前。

    看着那一排排不断变化的数字,她根本不知道关棋去了哪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