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陈景尧靠墙站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身上依旧是那套湿透的衣服,寒气丝丝缕缕往骨头里钻。
病房门紧闭,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由远及近。
郑阔来了。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步履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
“人怎么样?”
郑阔走到陈景尧面前停下,视线扫过他狼狈的样子,又移向紧闭的病房门。
“叶桉在处理。”
陈景尧的声音有些哑,“呛水,可能有内伤,需要检查。”
郑阔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的是之后的事,陈景尧没有立刻回答。
走廊里只有空调系统运行的微弱噪音。
“谁开的枪。”
陈景尧陈述了一个事实。
郑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冲着李成屹?”
“不确定。”
陈景尧回忆起那混乱的一刻。
“更像是无差别射击,阻止我们靠近。”
或者,只是单纯的冷血。
“那个岛。”
郑阔的声音压低,“必须查清楚。”
陈景尧看向他。
“你想怎么查?”
“报警。”
郑阔说得直接,“谋杀未遂,非法拘禁,走私,随便哪条罪名都够了。”
陈景尧扯了下嘴角,像个冷笑,“证据呢?”
“李成屹是人证。”
“一个刚刚从海里捞起来,昏迷不醒的人证?”
陈景尧反问。
“等他醒了,他的证词能直接让警察冲进私人岛屿?”
郑阔沉默了。
他知道这不现实,没有搜查令,没有确凿的物证,警方根本无法对那样的人采取强制措施。
尤其是牵涉到他那个严密防守的私人地盘。
“我们可以匿名举报。”
郑阔尝试另一个方向。
“举报岛上有违禁品,或者非法活动。”
“然后呢?”
陈景尧接话。
“等他们按流程调查?等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
“那你说怎么办?”
郑阔的语气也硬了些。
“就这么算了?李成屹差点死了!”
陈景尧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滴水的裤脚。
不算。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警察那边,可以给点压力。”
陈景尧缓缓开口。
“找些由头,让他知道有人盯着他。”
“但这动不了根本。”
郑阔指出。
“没错。”
陈景尧抬起头。
“所以,岛上的事情,我们自己来。”
郑阔看着他。
“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知道那座岛的一切。”
陈景尧说。
“防御部署,人员构成,活动规律,到底在上面搞什么鬼。”
“这不容易。”
郑阔皱着眉。
“我知道。”
陈景尧的声音很平,“所以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
他看向郑阔,“你有路子,能弄到岛屿外围的情报吗?”
郑阔思考了几秒。
“可以试试。但内部很难。”
“外围就够了。”
陈景尧说。
“我需要一个入口。”
一个能让他的人,或者他自己,进去的入口。
病房门这时被推开一条缝。
叶桉走了出来,顺手带上门。
她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情况暂时稳住了。”
她对陈景尧说。
“ct和胸片结果出来了,急性吸入性肺炎,右侧第七八根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
“没有生命危险?”
陈景尧问,“目前看是这样,但还需要密切观察。”
叶桉回答,“肺部感染比较麻烦,溺水时间不短。”
她看了看陈景尧,“他需要绝对安静的休养环境。”
“这里安全吗?”
郑阔插话问。
叶桉点头,“这是内部隔离病房,进出记录严格,安保系统也是独立的。”
她转向陈景尧,“你呢?不去处理一下?”
陈景尧摇头,“我等他醒。”
叶桉没再劝,“有情况我叫你。”
她说完,又推门走回病房。
走廊再次安静下来,郑阔拿出手机,开始快速地按着什么。
“外围情报,我来想办法。”
他说,“但陈景尧,别冲动,他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陈景尧没说话。
他只是重新靠回墙壁,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墙体透过湿衣服,刺激着他的皮肤。
脑子里闪过的,是李成屹苍白的脸,是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大海。
冲动?
他现在只想把那座岛掀个底朝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陈景尧拿出来看了一眼,发来的消息,报平安,询问李成屹的情况。
他简单回复了两个字:活着。
然后收起手机,郑阔还在低头发着信息。
陈景尧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沉重,压抑。
复仇的念头,像冰冷的海水一样,慢慢淹没了他。
他需要冷静。
但也需要速度。
反应过来,做出更严密的防范之前。
郑阔收起手机。
“初步的消息,最近有一批特殊货物,要从岛上运出来。”
陈景尧睁开眼。
“什么时候?走哪里?”
“具体时间和路线还不清楚,但应该就在这几天。”
郑阔看着他,“这或许是个机会。”
陈景尧没有立刻回应。
他在评估这个信息的价值,以及其中蕴含的风险。
“盯着这条线。”
他最后说。
郑阔点头,“明白。”
走廊尽头,电梯门打开,几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走了出来,开始例行巡逻。
陈景尧看着他们走过,没有停留。
他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我去弄点吃的。”
郑阔开口。
“顺便给你带身干衣服。”
陈景尧没拒绝。
郑阔转身离开,陈景尧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夜色正浓,郑阔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另一只胳膊上搭着一套叠好的深色运动服。
袋子里是还温热的三明治和瓶装水。
他把东西递给陈景尧。
陈景尧接过来,先拿起运动服。
“李成屹怎么样?”郑阔问,声音不高。
“没醒。”陈景尧扯开运动服的包装。
“医生怎么说?”
“观察。”
简单的两个字,透着沉闷。
陈景尧没有立刻换衣服,他把衣服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他拧开瓶装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那股焦躁。
“那批货。”陈景尧开口,视线落在走廊泛着冷光的地面。
郑阔看向他。
“我亲自去。”陈景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