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的话音落下,便颔首走出病房,那些医生也陆陆续续地离开。
谢淮川知道蒙塔涅是要单独和他说话,便转头对一直站在他后面的阿尔玛眨了眨眼。
阿尔玛看了他一瞬,无奈地敛眉,转身离开。
蒙塔涅的声音随之响起,原本嘶哑的嗓音变得沉静,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对不起,是我挟恩图报了。”
谢淮川摇摇头,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们的父亲是个花花公子,而且碌碌无能,把家族的产业拖到穷途末路,最后死在了酒桌上。他的妻子因病早逝,只留下奥利弗这一个孩子,伊莎贝拉和卢卡斯都是他的私生子……”
蒙塔涅似乎没有什么力气,说几句话,就要深深喘口气。
“我因为有心中有愧,一直溺爱奥利弗,而他也继承了他父亲所有不良的基因,嗜赌,好色,身无长物,但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太乖了,我一直以为他孝顺就够了,早晚能走上正途,但这次的事情让我认识到,他根本无药可救!”
说着,他一口气没喘匀,开始咳嗽起来。
谢淮川为他拍了拍背,摇着轮椅试图去给他倒杯水,却被他阻止了。
蒙塔涅虚弱地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他对伊莎贝拉和卢卡斯心有怨怼,却一直视而不见。”
他恳求地看着我,紧紧抓着谢淮川的手道:“我临死前碰到像你这样心善的人,定是上帝的指引,拜托你帮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我名下所有财产都可以给你……”
谢淮川认真承诺:“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答应你,会照顾好他们,你不必担心。”
蒙塔涅闻言,诚恳地露出笑容:“谢谢……”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抓着我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垂落下来。
谢淮川一惊,连忙冲门外喊:“医生,快来!”
谢淮川的话音刚落,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报警声。
早就在外面等待的医生们呼啦啦冲进来,把谢淮川挤到一边。
他看着医生摇摇头,给蒙塔涅盖上了白布,退出了急救室。
谢淮川怔怔地待在原地,眼神虚虚落到一处,兀自出神。
这时,阿尔玛走进来,挑眉看谢淮川:“你答应了?”
谢淮川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阿尔玛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后别做了。”
谢淮川沉默半晌,忽然出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因为钱才答应的?”
阿尔玛轻笑了一声:“你要是真的是因为钱就好了,这下还招了两个拖油瓶。”
谢淮川声音沉闷:“我答应蒙塔涅公爵,会照顾好那两个孩子,以后也可以与我作伴。”
身后推着轮椅的人脚步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声音不轻不重地警告:“别小看他们两个,能在奥利弗手下全须全尾,肯定不是一般小孩。”
谢淮川皱皱眉:“奥利弗对他们做什么了?”
阿尔玛语意不明地问:“怎么,还没开始养,就已经心疼上了?”
她停下脚步,走到他面前来,蹲下身,用手掌托着下巴,绿眸直直看过来,声音似乎有些委屈:“是艾达,奥利维和安德利他们没有照顾好你,所以你才觉得寂寞,想要有人陪?”
谢淮川被她专注透亮的绿眸盯着,脑袋空白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不是这样,他们很照顾我,但是他们的事情也很多……”
阿尔玛闻言,伸手握住他轮椅的把手,将人拉到眼前,将手支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深邃的眼眸认真看他:“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怎么样?”
她的语调轻慢,让人分不清这话到底是不是玩笑。
谢淮川觉得自己被德哈打傻了,总是慢半拍,等他反应过来时,阿尔玛已经凑到他眼前,他甚至能数清她浅金色的睫毛。
他连忙控制轮椅后退,稳了稳心神,拒绝道:“这就不用了,现在的房子我住得挺好。”
阿尔玛没说什么,垂了垂眼,看似有些落寞:“这次是我大意,才让你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你怨恨我是应该的。”
她声线低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谢淮川没见过阿尔玛这幅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又主动凑了过去,解释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怨恨你,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再换新环境……”
阿尔玛抬眼,反问道:“你不讨厌我?”
谢淮川用力点头。
她勾起唇角:“那你喜欢我?”
谢淮川一懵,刚想摇头,又见到她状似难过地垂眼,连忙点头:“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妥,慌乱地补充:“但不是那种喜欢,是朋友之间……”
阿尔玛彻底绷不住了,用手捂住脸,笑声顺着指缝溢出,连肩膀都笑得抖。
谢淮川这下终于明白阿尔玛这是在逗他,无奈地笑笑。
阿尔玛笑累了,站起来,双手撑在他的轮椅扶手上,眼底还带着点点笑出来的水光,潋滟得像是抛光后的宝石,惊人的漂亮。
她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微沉:“你被绑之后,我真的快急疯了,要是你在我手底下出了事,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谢淮川指尖微蜷,无措地抿唇。
阿尔玛一字一顿承诺道:“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谢淮川能察觉到她的认真,点点头笑道:“我相信你。”
阿尔玛这才直起身,复又推着他往前走,声音含笑:“不过,你刚刚的话,我很开心。”
谢淮川下意识问:“那句话?”
“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在她唇间轻轻滚过,带出几分暧昧缱绻,闹得谢淮川耳尖通红,他补充道:“是朋友的那种。”
阿尔玛声音无辜:“我说的就是朋友的那种,要不然你以为是哪种?”
谢淮川说不过阿尔玛,气愤地闭紧嘴巴,绕是她再怎么逗,都没再说话。
直到回到病房,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正站在病房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雷诺多彬彬有礼地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先生,我奉公爵的吩咐,让您签下这份遗产继承契约。”
谢淮川刚想接过来,阿尔玛就上前一步,拿过合同,仔细翻看后才递给谢淮川,道:“上面说会有人员来监督你是否善待伊莎贝拉和卢卡斯,并将其抚养成人,如果你违反的话会收回这笔财产。”
她面色不善:“要求倒是不少。”
谢淮川接过来,拿出笔签下字,冲阿尔玛安抚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