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全倒茶的动作一顿：“圣上好耳力，外头的确有些人在，皆是听闻圣上身体不适，想来探望。”
“哦，他们倒是有心。”皇帝顿了顿，“我方才似乎听到了太子的声音，他可在外面？”
李福全心中一惊，知道皇帝这是想要找太子说话的意思——他倒是没听错，太子的确在外面，可这个时候传唤太子进来，无非便是要立下诏书传位于他，或是交代些别的什么。
别说他如今已经是顾淮序一党的人，为了主子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事发生；就说是为了自己，他也断不能让太子进来。
他可不想陪着老不死的关到那暗无天日的皇陵里去。
伺候人伺候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望到了些头，李福全还没活够呢。
“回圣上，奴才进来时，还未曾见到殿下。不过殿下这些时日日日来探望圣上，一天也不曾落过，今日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若圣上有什么打紧的事，奴才这会儿赶紧让人去传太子殿下过来？”
“不必了。”
皇帝打断他的话，“朕如今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李福全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这样快，不由得一愣：“圣上天子之姿，又怎么会吓人？”
“你惯会哄着朕。”
皇帝轻笑一声，“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朕自己是什么样，自己心中也有数——就不必叫太子来了，他一向胆小，别吓着他了。”
“是。”
李福全看着病榻上的皇帝，只觉得有些惊奇，那样冷血的人竟然也会有舐犊之情，为太子考虑到这个地步……
“还有谁在外头？”
皇帝明显有些累了，缓了许久才又开口，不过问题倒是正合李福全的下怀。
“回圣上，多是些妃嫔，九殿下也在外头，还有陆首辅，说是心中突感不安，担心圣上，便想着进宫看一眼。奴才告诉他您还睡着，首辅便跟着一道等在外头了。”
“哦……”皇帝眯了眯眼，“渊儿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他如今人虽没什么精气，可脑子却分外清醒。
他是一定要传位于太子的，而且早已为太子铺好了路。
如今朝中被视作下一任皇帝人选的只有太子和顾淮序，太子平庸，顾淮序却城府极深。
皇帝心中看得清楚，之所以纵着顾淮序一点点向上爬，不过是怕太子撑不起虞朝这样重的担子，想要替他找个帮手。
陆定渊虽是个有本事的，可毕竟是外姓人，他放心不下。
顾淮序便不一样了，同是自己的骨肉，假意扶持他，一来可以让太子在自己身子不中用时多个帮手，又不至于让朝中之事的决定权落到外人手中。
等到自己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只需要将这天下传位于太子，顾淮序先前的百般心思便也都是白费。
而在这期间，他先是削了侯府的势，又是下旨让陆定渊做了首辅，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一来拴住陆定渊，让他能够继续为顾家人鞠躬尽瘁；二来断了他的靠山，让他往后只能依仗于太子，供其驱使。
这样好的算盘，也多亏缠绵于病榻的皇帝肯费心思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