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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别再站在梦里了

    第四十七章  别再站在梦里了

    宋意曾在深渊里死过一次,现在她站在岸上,回望那个曾把她吞噬的黑夜,不再害怕。

    而在遥远的京北,萧晨阳终于放下手中那本画册。

    他望着窗外,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

    “诗韵!”

    他轻声说。

    “我终于不疼了!”

    “你是不是该笑一下了?”

    “你别再站在梦里了!”

    “走远一点吧!”

    “别再回来折磨我了!”

    说完,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任阳光从那扇假窗投射进来,在他身上落下一片虚假的明亮。

    他像睡着了。

    又像彻底死在了一个叫“叶诗韵”的梦里。

    京北的雪又落了一层,整个城市像是被沉默吞没,冷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萧晨阳的病情持续稳定—稳定的,是他的沉默。

    他几乎不再说话,不再认人,也不再有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医生给出的判断是“高度精神疲乏伴抑郁性人格分裂后期症状”,大意就是:他还活着,但所有关于“生活”的意志已经丧失。

    他每天会在固定时间醒来,吃药、进食、散步,然后坐回房间,看着那本画册发呆。

    偶尔,他会拿起笔,在纸上写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但从未写完。

    “她说那天的风是东南风!”

    “我说我们以后去住海边,她没答应!”

    “她打字很快,可是写信很慢!”

    “她的画我只看过几张!”

    “她说最怕下雪天我出门不带伞!”

    “我记住了,可她再也不会提醒我了!”

    他这样写着,像在写一封永远寄不出的信,又像是在拼尽全力回忆一个早已模糊的世界。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萧母几乎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她把所有照料任务交给医生和佣人,自己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不再争,也不再说。

    因为她终于看明白,自己的儿子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

    他只是……死心了。

    从那个冬天起,他的心,就一寸一寸地死在了叫“叶诗韵”的那个人身上。

    她知道现在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甚至连她心里最深处那一点想法—“如果那个人还在,也许能救他”—都不敢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提这个名字了。

    是她亲手,把那个姑娘逼出了这个世界。

    是她亲手,断了他最后一丝正常活着的可能。

    温雪梨现在被送去了别墅区休养。

    医生说她的情绪波动过大,出现了长期焦虑与自我认知混乱的倾向,建议远离“刺激源”。

    所谓“刺激源”,就是萧晨阳。

    她几乎是被劝退的。

    离开前她最后一次去看萧晨阳。

    那天他难得没有拒绝见她,但当她走进病房,他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窗外的雪。

    她站在那里,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她很想再听他叫一次“诗韵”。

    哪怕是错认。

    哪怕只是梦。

    可他连梦都不肯再做了。

    “晨阳!”她嗓音发哑。

    他终于转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熟悉,没有敌意,没有温柔,也没有痛。

    是一种彻底的、空白的、麻木的凝视。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还认得我吗?”她轻声问。

    他沉默许久,终于道:“我不想再认错了!”

    温雪梨彻底崩溃,转身跑出病房。

    从那一刻起,她再没回来过。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不是爱另一个人太深,是已经对“爱”这件事,失去了所有能力。

    而另一边,f国的日子安稳如旧。

    宋意最近开始准备一个全新的展览,主题不是关于她的过去,不是剪影,也不是城市。

    这一次,她画的是山海,是路,是归属。

    画里有人,但不是她自己,也不是谁的影子,而是每一个路人、旅人、行人。

    那些人有的坐着、有的走着、有的在桥头伞下低头看书,有的靠在墙角睡觉。

    她开始用温暖的色调,画天光、晨雾、傍晚的火烧云。

    她开始画黄昏照进巷子的光,画清晨的市场和背影拖得长长的路人。

    她开始画一个无数人在行走的世界。

    她终于不再一个人孤独地在画布上告别谁。

    她终于开始真正活进当下。

    王盼盼偶尔来画室看她,会拍几张照片发给王思远,然后笑着说:“哥,她现在连煮咖啡都香!”

    王思远嘴上不说,晚上却会带着更用心的晚餐过来,偶尔会给她带一本诗集、一张唱片、一束新开的蓝色勿忘我。

    宋意从不拒绝,但也从不靠近。

    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界限,不越线,也不远离。

    有时候她会在夜里站在窗前,听着海浪声,想起那个已经远得快听不清名字的男人。

    她并不想他。

    她只是偶尔,会像听老歌一样,听见那个声音从记忆里溜出来,唱一段她曾熟悉的旋律。

    但她从不回头。

    因为她已经知道,过去的日子不会再重来。

    她现在拥有的每一分宁静,都是她用无数夜晚的撕裂、哽咽与崩溃换来的。

    所以她必须守住。

    画展开幕的那天,天很亮,风柔和。

    展厅不大,来的人不算多,却都是同行画家、收藏人或一些小众媒体的代表。

    她没有穿得隆重,只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米白长裙,整个人看起来与画展氛围极其融合。

    她没有发表开幕致辞,也没有在展览牌上写介绍。

    只在门口的墙上挂了一张手写纸条—

    【这一组画,献给所有从旧梦中醒来的人!】

    没有署名。

    但所有看过那组画的人,都说,那画有灵魂。

    后来有人问:“你画里的人,好像都在寻找什么!”

    宋意只是笑了笑:“也许是!”

    “也许他们只是想找个能停下来的地方!”

    “不是终点!”

    “是心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终于卸下了全部重量之后的轻盈。

    是的,她不再画终点。

    她已经画完了那条名叫“叶诗韵”的路。

    现在的宋意,只走她自己的方向。

    京北的天空始终灰沉沉的,一层雾压着城市,仿佛连风都失去了方向感。

    萧家老宅像是被这沉重的天幕吞没了光,哪怕屋里开着灯,窗外依旧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