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醒来还是她
“只是生活!”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定。
“在这边,我一直都像是活在一个旧梦里!”
“不管我走得多远,只要有人提起那个名字,我的身体还是会本能地反应!”
“我想停下了!”
“不是逃避,是放下!”
“我再不走,我怕自己真的会忘了为什么而画!”
王思远点头,轻声道。
“好!”
“我安排航班,月底前出发!”
她回头看他一眼,眉眼间多了些温意。
“你总是这样!”
“嗯?”
“我说什么,你都应!”
“你从来不说不!”
王思远看着她,语气温和。
“你说的,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没做错过什么!”
“你只是走得太难!”
“我陪着你,不是为了左右你!”
“是为了让你记得,你一直有选择!”
宋意低声笑了笑,转过头望向窗外。
“我知道!”
“所以我才走到今天!”
“因为有你在!”
“我才敢走得这么彻底!”
而同一时间,康养中心病房。
萧晨阳坐在床边,窗帘未拉,雪光从窗外晃进来,照得他脸色更显苍白。
他手上缠着纱布,昨夜发作时抓破了掌心,医生说他神经系统紊乱越来越严重,需要加大镇静剂剂量。
但他拒绝了。
“你是想死吗?”萧母站在床边,语气一如既往地冷硬。
“吃药、住院、治疗,这些我都安排好了。
你要是再拒绝,连人都别想见!”
“你还以为宋意会回来看你?你疯了她都不肯露面,她恨你入骨你不知道吗?”
“你现在这样,是活该!”
“活该被抛弃,活该没人要!”
萧晨阳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他望着窗外的雪,眼神空洞。
“她是不是……走了很远?”
“我梦见她在一个很亮的地方,身边全是人,有人为她鼓掌,她在讲台上讲话!”
“她不看我!”
“我想喊她,可嗓子发不出声音!”
“我走过去,拉了她一下,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不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萧母愣住了一下。
“我醒来之后就一直想这句话!”他低声道。
“她说我不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
“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我了?”
“她是不是……连梦都不愿给我了?”
“你还指望什么?”萧母冷笑。
“她能放下她当年那点怨气,才怪!”
“她活着,就是要让你一辈子记得她!”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你疯!”
“想你在梦里也活不安生!”
萧晨阳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窗棂。
“不是的!”
“她是真的放下我了!”
“我活成了她都不愿意回头的样子!”
“她没有在惩罚我!”
“她是在赦免自己!”
萧母脸色骤变,抬手就要打他,手却被一只瘦弱的手稳稳握住。
温雪梨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平静。
“够了!”
“你不是来管他病情的!”
“你是来施压的!”
“你希望他病着,这样他就永远离不开你!”
“你怕他好了之后,就连你也不需要了!”
“你才是真的疯了!”
萧母脸色铁青。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在这儿说话?”
“你不过是个替身,一个整容失败的笑话!”
“你要不是抓着他疯的这点残念,你连门都进不来!”
“你活着,是个耻辱!”
温雪梨不怒,反而笑了,笑得安静。
“你说得对,我是替身!”
“可你儿子愿意抱着我做梦!”
“你说我是笑话,可你连这个笑话都不配拥有!”
“你以为你还有控制他的权力?”
“你错了!”
“现在的他,连梦都不给你了!”
“你只剩下权利,而我,是他还剩下的一点温情!”
她说完,不再看萧母一眼,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轻轻拉住萧晨阳的手。
“我们走吧!”
“离开这里!”
“你不是病人!”
“你只是太孤独!”
“你还可以活!”
“你还有我!”
那一刻,萧晨阳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浮出一种近似清明的光。
他忽然低声说。
“你说得对!”
“我还有你!”
“你是谁不重要!”
“你是我梦里唯一还在的人!”
“我跟你走!”
那天晚上,萧母第一次被拒绝在病房外。
病房里没有声音,只有雪落窗台,细密无声,像某种漫长挣扎的结局,终于迎来了缓慢的终章。
她站在门外,脸色僵硬,一步步往后退,眼里那种多年不动的骄傲,第一次碎得那么明显。
她知道,她输了。
输了那个早就不属于她的人。
也输了她用尽一生控制的儿子。
更输了那个女人。
京北的雪在第三天彻底停了,太阳久违地透出云层,薄薄一层亮光洒在康养中心的窗台上,将冷白的病房烘出几分难得的暖色。
萧晨阳的眼睛被光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然后眯着眼缓缓坐直。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清醒过这么长时间,身体依旧沉重,但意识清明得出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瘦得发青,掌心的旧伤已经结痂,只剩细小的裂纹在皮肤上蔓延,像一种纹路,也像一种惩罚。
温雪梨端着洗脸水进来时,见他醒着,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道。
“水换好了,我帮你擦脸!”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里多了一层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走近,蹲在他身前,用毛巾轻轻为他擦拭额角,动作一如往常那般小心。
“昨晚睡得还好吗?”她问。
“还行!”他声音沙哑。
“没做梦!”
“也好,梦太多,会累!”
萧晨阳低笑了一下。
“梦不到她了!”
温雪梨动作一滞,手却没有停。
“也许是你终于放下了!”
“没有!”他看着她,目光不带波澜。
“不是放下了,是她真的走远了!”
“我梦见她站在海边,身后是很多人,她笑着跟我说:‘你不要再找我了。’”
“她说,她现在很安静,不想再回来!”
“我伸手想拉她,拉不到!”
“她真的走了!”
温雪梨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她望着他眼里那种已经彻底明白过来的落寞,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撕了一下,疼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