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疼痛的记忆
“我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她在走,走得那么决绝!”
“我说过多少次,她不是死了,她是逃了!”
“逃得干净,逃得漂亮!”
“她活得好得很!”
“而我呢?我连一个梦都没有!”
“我只剩下你!”
温雪梨站着,眼里没有光。
“那你就继续看着我,继续把我当做一个死人!”
“因为你也早就死了!”
“你不肯面对的不是她的死,是你早就不是她值得回头的那个人!”
“你只是她的梦魇,不是她的归处!”
“你毁了她,也毁了我!”
她说完,转身走出病房,身影决绝却沉默。
走廊里还是一片沉寂,她背影孤单得仿佛一道投影,在整个病楼里缓缓延展,却没有尽头。
王宅的夜终于安静下来。
宋意坐在画架前,翻出那幅已经完成的《归线》。
她用淡金色的笔,在角落重新描了一笔微光。
然后在画框背后,用极小的字写下了一句话:
“感谢那个曾站在风里不肯倒下的我!”
“也感谢那个最终选择放手的你!”
她合上画,眼中再没有泪,只有彻底的清醒与沉静。
她知道,她不会再走回去了。
因为她早就……学会了怎么一个人走。
夜深了,京北城的风在高楼之间穿行,一阵一阵地刮过天台的护栏,将夜色搅得更加清冷。
王宅三楼的画室内,一盏灯独自亮着,柔和的光晕落在木地板上,铺出一道浅浅的影。
宋意坐在窗边,膝上放着一张未裱的画稿,手里握着一支炭笔,却迟迟未落下笔尖。
她的眼神定定地望着画面上那道逐渐消散的背影,像是要从那道模糊的轮廓里,再确认一次什么。
她在画的是一场“离开”的过程,不再有剧烈的动作,也不再有撕裂的情绪。
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走着,走过一排排晦暗的回忆,穿过她曾以为再也迈不过去的痛楚。
风从半开的窗吹进来,带着些微湿意,撩起她的发梢。
她没有在意,甚至没有抬手去理,只是望着那幅画,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极静的梦境中。
王思远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见她依旧坐在那里,脚步轻缓地走过来。
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她身后,目光顺着她的肩线落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
“又在画‘她’?”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些清晨未醒的哑意。
宋意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
“这一次……我想画她离开的样子!”
“不是逃,是走!”
“她不是再也不回来,是终于找到可以去的地方了!”
王思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许久,他缓缓道。
“那她看起来……平静吗?”
宋意想了想,声音低缓。
“像风吹过!”
“有一点轻,也有一点冷,但不刺骨!”
“她不再哭,也不再问为什么!”
“她知道,所有没有答案的问题,其实也不值得再问!”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
“我原以为我走了这么远,是为了要证明我能走出来。
可现在才明白,我是为了遇见那个愿意陪我走完余路的人!”
王思远抬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整个揽进怀里。
“你不用再证明什么!”
“你已经……很好了!”
宋意靠着他的肩,闭上眼,低低地应了一声。
而城市另一头,康养中心那幢始终沉寂的病房大楼内,萧晨阳依旧醒着。
他靠在床头,面前的电视没有开,屋子里安静得几乎只剩下呼吸声。
温雪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腿蜷在沙发上,披着一条浅灰色的毛毯,神情疲倦却清醒。
桌上是她带来的日记本,页角微翘,写满的字一行行在灯下泛出淡黄的旧色。
“你今天又没有喊她!”她忽然开口,声音淡而轻。
“这是第几天了?”
萧晨阳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抬头,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瞳孔微缩,像是努力想要看清,又像是极力想要忽略。
“你今天看我,是把我当成她了,还是当成你罪恶的延续?”温雪梨慢慢走近他,坐到床沿,望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
“你现在这副模样……说不上是疯,倒更像是清醒后的发狂!”
“你认得我吗?”她逼视着他的眼睛。
萧晨阳喉头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哑地吐出一句话。
“你不是她!”
“你从来都不是!”
“你只是……像而已!”
“你为什么还在?”他抬起眼,目光里混杂着一种极近乎恨意的厌倦。
“我已经看腻了!”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这张脸吗?你知道我看着你想的不是你,是她是怎么死的吗?”
“你知道我恨你,恨得连呼吸都觉得脏吗?”
温雪梨没有避开,只是静静听着,唇角几乎不动。
“那你为什么还留我?”她问。
“你那么恨,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我送走?”
萧晨阳沉默了很久,喃喃道。
“因为我怕!”
“怕有一天……我连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她是不是画得很好?是不是有人爱她,懂她,不再让她哭?”
“是不是她站在画前,已经忘了我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
温雪梨打断他。
“是!”
“她已经过得很好!”
“她不需要再回来!”
“你别再等了!”
萧晨阳怔怔地望着她,眼底的光慢慢熄了下去。
像是终于接受了那个他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
他低头,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可你也别走!”
“你留着这张脸……至少我还可以记得,她曾经看着我,是笑着的!”
温雪梨垂下头,手指在膝头缓缓握紧。
她望着这个再也无法自我救赎的男人,忽然有种彻骨的空。
她知道,他这辈子,都走不出那场回忆了。
哪怕风吹日晒,哪怕再长的年岁,那一场雨夜的诀别已经永远写进了他精神最深处的折痕。
她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将明未明,远处隐约传来鸟鸣。
她低声开口,像是说给风听。
“她死过一次!”
“但你,是活着埋了自己!”清晨,王宅的厨房亮着灯,宋意站在灶前,围着围裙炒着一锅简单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