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爱已是尘埃
林晚晚知道,他记得所有细节。
他不回她的话,却接受她的习惯。
她递的汤他喝,放的便签他看,写的稿子他用。
可他从不说一句让她误会的话。
就像他在提醒她:别以为这样,我就回来了。
可他也从不斩断任何一条线。
林晚晚笑了,笑得眼尾泛起微红。
她明白,他还在等。
可她也不会崩。
她要他自己受困。
自己在心里哪怕一瞬间承认:“她现在,是我曾经的模样!”
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她要赢。
哪怕没有他,她也要让自己成为他心里的裂缝。
谢淮舟走出别墅时,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滑。
他低头看了眼鞋面,有一处泥点沾上了,是昨晚他走进车库时踩到的。
他蹲下来,拿车里预备的湿纸巾擦干净。
动作不快,甚至显得有些耐心。
车内静得出奇,他没放音乐,没接电话,只是靠在座椅上坐了几秒,然后缓缓发动引擎。
前方导航还没打开,但他早就知道今天要去哪。
章滢早上发了消息,说今天beiden展示厅临时有一场陈列复盘,品牌方想听听他们国内执行团队的反馈。
她说话永远简洁,没情绪,没多余叮咛,也不会问他来不来。
她只是说:“你有空,就来!”
他一定会来。
不是因为任务。
是因为她。
章滢今天穿了一件极简线条的深蓝风衣,头发一丝不乱地束在脑后,站在展示厅正中,和法方的执行总监用英语交流着展示布光的问题。
谢淮舟推门进来时,她正指着台上某一组高台灯光做演示,姿态干练,气场温润。
她看见他来,只是点了一下头,继续自己的讲解,像是他的出现早在她预设之内。
他站在不远处,听她讲完整段展示逻辑,直到她下台,才走过去。
“有点晚!”她轻声。
“路上堵!”他也轻声。
两人简单几句便恢复了从容的默契,像是很久以前就习惯了并肩站在一个画面里。
他们开始一起对接各项问题,章滢主导艺术与审美逻辑,谢淮舟补充数据和场域动态,整个会议节奏沉稳,没有丝毫拖沓,合作精准得像事先排练过。
章滢翻着最后一页报告,忽然低声说:“你最近眉间常皱!”
谢淮舟没反应。
她接着说:“是她演得太真了?”
他看着她。
她没有退缩,只是如实地陈述:“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熟悉的林晚晚了!”
“她把你过去的影子活成了现在的她!”
“你不是心软!”
“你是不舍得自己那段努力全被浪费!”
谢淮舟低头,沉声道:“她在用我的方式,把我困住!”
章滢没有说话。
“可她忘了!”
“我过去那样撑,是因为我爱她!”
“而她现在撑,是因为她不能输!”
“我陪她演,不是心动!”
“是为了让我自己记住—我也曾这么疯过!”
章滢轻轻一笑:“你终于说出来了!”
“你不是放不下她!”
“你是放不下你自己!”
谢淮舟没再回应。
他们整理好资料,离开展示厅时,门外已是夜幕,街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章滢站在街口,风吹乱她的发丝,她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走?”
谢淮舟静了一瞬,回答:“等她崩!”
“你狠!”
“她也狠!”他低声说:“只是她太聪明了!”
“她知道演太满会露馅,她现在收得刚刚好!”
“她不求我回头,只求我心疼!”
“可我不会再心疼她了!”
章滢轻轻点头:“你说过,我若是等你,要等你真正自由的时候!”
“我在!”
“你什么时候想走出来,转头就是我!”
谢淮舟喉头轻轻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往章滢那里靠近,哪怕很慢,但确实是在靠。
而林晚晚,在他身后,像影子一样缠着。
她不是要抓住他。
她是要变成他。
让他永远没办法完全抽身。
此时,林家别墅。
林晚晚正坐在楼上的露台上,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一张项目照片—是章滢发的,是谢淮舟站在她身边的角度拍的。
她笑了一下,眼里没有悲。
只有更浓的执意。
她不是嫉妒。
她只是想提醒自己:他走不远的。
她站起来,走进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笔记本,那是她曾经记录直播后台报表的本子,里面有他手写的备注,密密麻麻,全是为了她的排布。
她坐在床边,翻着那些纸张,眼眶发酸。
“你那时候说,‘我做后台,不上前台,因为我不想抢你光’!”
“可你后来,还是不再看我了!”
“现在你有章滢了!”
“那我就做你影子里的一道伤!”
她写下一行字,贴在自己的镜子上—
【他可以光明磊落地爱别人,但我会成为他夜里最不能说出口的那声叹息!】
她不会退。
哪怕他真的在光里站得笔直,她也要让他背后那一点阴影—是她的模样。
永远不散。
深夜的林家别墅再次归于安静。
林晚晚坐在窗边,双腿蜷缩着,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温水。
窗外的风轻轻地拍打着玻璃,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一遍一遍敲打着她心里最深处的空。
谢淮舟还没回来。
他今天比以往都晚。
她没给他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她不想逼他,她知道现在的他,最讨厌逼迫。
但她还是在等。
不是等一个回复,不是等一句话,她只是在等一个证明—他还是会回来的。
哪怕晚一点,只要他回来,她就还在他生活的剧本里。
她不怕他心冷,她怕的是他有一天连回头的路都不看了。
她起身,将早上他留下的文件收拾好,按他喜欢的顺序一份一份归类好,然后悄悄放进他房间门口的小边柜。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敲门、端茶、递资料、陪笑。
她不再多说话,也不装懂事。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再让他“看到她的改变”。
而是让他“离不开这种存在”。
他已经习惯她煮的粥,习惯她摆的筷子方向,习惯她把文件按照颜色分区的标记法,甚至已经习惯她每天在客厅等他时不说一句废话的沉默。
她要的,就是这种“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