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细节是缠绕
他抬眼看了助理一眼,没有答话,淡淡地说:“继续执行原流程!”
然后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他没说资料是谁整理的。
他也不需要说。
他知道林晚晚不会问,她不是为了被肯定才做这些,她只是要一个结果—只要你还在用我,我就在你身边。
她不争位置,她争参与感。
他知道她在赢。
可他也知道,她越赢,就离输得越狠。
他会让她看见,她每一个“成功”的痕迹,都会在他手中被加倍反噬回去。
她想留,他偏偏不让她安心。
她越是心思细致地为他布好每一步,他就越会踩着这些步子,把她带进绝境。
他不是要她回来。
他是要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剥光。
这不是宽恕。
这是报复。
晚上九点半,谢淮舟回到家时,客厅的灯已经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墙角那盏小夜灯亮着,光不刺眼,却足够照清所有东西。
桌上有汤,是山药莲子炖排骨。
他看了一眼,没动,只把外套脱下搭在沙发椅背,走进书房。
书房的灯是开的,桌上是新换的文件袋,旁边压着一张小纸条:
【今天你说b案有问题,我看了原始版本,那是他们公司自己漏掉的环节。
我在附件里重新做了修正,你可以按自己的方式再改一次!】
没有语气词,没有解释,也没有请求。
谢淮舟坐下,翻开文件,果然她已经将问题标记得清清楚楚,连每一页的页眉都对齐到了他以往习惯的排版方式。
他看完了,合上文件,没有动那张纸条。
他只是靠回椅背,仰头闭眼,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这女人现在太沉得住气了。
她不再用情绪,她只用精准。
她从不再说“你愿不愿意”,而是说“你方便的时候看一眼”。
她连“我做了”都不再强调,只是默默放在他手边,不求回应。
他看得清楚。
可他就是不说一句。
他知道她等的不是他感动。
她等的是他“依赖”。
她想要的是他哪天真正离开她的时候,会因为少了她做的那些事而觉得“麻烦”。
她想让他哪怕身边换了人,也要忍不住回头想:林晚晚当时做得更合适。
那时候,她就赢了。
他不会让她赢。
他会让她继续做,做得越多,越陷得深。
然后在她以为他已经“必须要她”的时候,一刀砍断。
他要她亲手做完困住他的那张网,然后看着他毫无留恋地撕碎它。
她不是在陪他疯。
她是在陪他折磨她自己。
林晚晚坐在卧室里,腿上放着一摞处理完的文件,眼前的台灯亮着,她没有去看他是否用了她留下的修改版本。
她知道他用了。
她也知道他不会说。
她从不指望他说“你做得不错”。
她现在做这些,不是为了听“你做得好”。
她是为了让他“离不开”。
她知道他恨她,知道他每一个不说话的沉默里都藏着冷意。
可她一点都不怕。
她要的不是他的原谅。
她是让他在恨她的同时,也要靠她活着。
他不是在接受她。
他是在折磨她。
但她愿意。
他越狠,她就越沉。
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什么都不求,只求留下。
留在他的日常,留在他无法摆脱的节奏里,成为他未来每一次疲惫后,必须得用的那杯水,那碗饭,那一份安静。
她不是希望他再爱她。
她是想让他再也无法彻底抛弃她。
这场疯,她会继续疯下去。
疯得无声,疯得像影子,疯得像空气。
只要他还在呼吸。
她就还在他身边。
夜渐深,谢淮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台灯亮着,光线柔和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冷淡的轮廓。
他面前的文件已经批改完,签字页也贴上了印章,但他没有动,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水杯。
是林晚晚放的。
她没有写字,也没有贴纸条,甚至连热水的温度都没有调到他最常喝的六十五度,而是更低一点,五十二度,入口不烫,微微温。
是她后来习惯的标准,怕他胃寒,也怕他舌头敏感,喝不了太烫的东西。
他想了想,端起来,喝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连水本身的铁锈味都没有。
她提前煮过过滤,又加了一点点山楂片进去,淡到只有细微的酸意,刚好刺激味觉,又不会伤胃。
他喝完,把杯子轻轻放回原位,低头看着倒映在杯底的自己,那双眼沉得没有任何光亮,像是被谁沉进了冷水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骨子里全是寂静的冰。
他不是不明白林晚晚在做什么。
她现在连“温柔”都不装了。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理智和精准的方式,把自己安插在他生活的每一环,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住,任他不提,不说,不认,她也不走。
她知道他恨她,知道他厌她,知道他早就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可她就是不退。
她做饭,他吃;她做资料,他用;她铺床,他睡;她放水,他喝。
她从来不问他要不要,也不说她做了。
她只是做,永远地做。
然后用“我没有打扰你”的姿态,把他的整个世界慢慢填满。
她不是等他感动。
她只是等他哪一天,真的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她,却突然发现在别处,没人能按照她的标准替他安排这一切。
她要的不是他的感情。
是他的依赖。
是让他在未来的某一刻忽然发现,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的人,原来早已深嵌进他所有的生活习惯里,根本拔不掉,连换一个方式都难受。
他靠回椅背,闭上眼,指尖慢慢握紧。
他想把这些推开。
可他推不开。
她不是在抓住他。
是他自己把生活交到她手里太久,现在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清醒地知道这一点。
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林晚晚此刻坐在楼下客厅的角落,昏黄的地灯映出她一半清醒的脸,她的手中捧着一张文件副本,是谢淮舟几天前亲手批改的版本。
她一页一页看,几乎是把每一个标记的重点都对照着自己的排版方式重新印证了一遍。
他用了她的逻辑。
她没有高兴,也没有多想。
她只是在一张便签纸的背面写了一行字:
【你不回头没关系,我可以走在你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