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不等了

    第一百一十章  她不等了

    京北的夜晚也冷,尤其是这几天连着阴雨,风像是从街头巷尾的缝隙里灌进来,刮得窗棂作响。

    傅家别墅依旧亮着灯,傅衍礼坐在书房,面前是一摞还没批完的文件。

    他没动笔,只是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张纸上,眼神空落。

    他已经看了很久,从天刚黑一直坐到深夜,文件一页没动,却像是思绪翻了成千上万次。

    他心里一直有个地方,是空的。

    那个地方曾经住过一个安静的女人,她说话轻轻的,做事不紧不慢,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他不曾觉得那是照顾,他甚至有些嫌她“太细碎”,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要确认。

    他那时候觉得她不够洒脱,不够果断,不够像一个“傅太太”。

    可现在他才明白,她那不是啰嗦,那是关心,是一种不被需要也还在努力靠近的姿态。

    他连她最基本的情绪都没在意过。

    她有一次深夜发烧,浑身发抖,他在书房里听到她咳嗽,皱了眉头让佣人送药过去,没亲自看一眼。

    她吃了药,又坐在床边等了半个小时,等他来看看自己,结果门口一片静默,没人来。

    她第二天照样起床,煮粥给他放在桌上,还笑着问他。

    “早上胃还难受吗?”

    他当时连头都没抬。

    “没事!”

    她没再问,只是默默把碗收走。

    他现在才知道,那天她烧得很严重,之后还一个人去医院挂了水。

    她连请假都没请,只怕影响他开会。

    而他,连一句“你也注意身体”都没说出口。

    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楼上传来脚步声,是傅如烟换好衣服下楼,她穿着一身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妆,却显得精致从容。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酸奶,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支银勺,坐在吧台边,慢慢地吃着,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个时间独自清醒。

    傅衍礼听见动静,走过去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她察觉到回头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你还没睡?”

    “你也没睡!”

    “习惯了!”她把勺子放进杯里。

    “晚上太静,反而不想睡!”

    他走进来,站在餐桌边。

    “你最近是不是在查我父亲以前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我只是看看老宅那边的资料。

    你不是说要整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还在恨?”

    “你是说沈家的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以前从没提过!”

    “我提了,你不记得!”她平静地说。

    “小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妈生病的时候没人来探望,她吃药靠自己记着时间!”

    “那时候我不知道是……”

    “你不想知道!”

    她盯着他。

    “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个坏人,但你也从来没认真看过身边的人!”

    他沉默着,指尖扣着桌面,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母亲生前常说我太安静!”她忽然开口。

    “她说我太会忍!”

    “我那时候真的在忍!”她眼神低了下来。

    “忍着不吵,忍着不哭,忍着不说!”

    “但我不是没情绪!”

    “我只是觉得,那不是我可以拥有的地方!”

    “所以你才……要拿回来?”他终于问出这句话。

    她笑了一下,笑得很淡。

    “我只是想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她放下酸奶杯,站起身,把空杯子放进水槽,洗干净,动作不疾不徐。

    “你也别总觉得我变了!”她擦干杯子。

    “我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你以前看不到!”

    说完,她转身上楼,背影修长,步履平稳。

    傅衍礼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指节缓缓收紧。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是他从来没看见她真正的样子。

    她现在不需要他了。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靠谁,也不求谁。

    而他,站在过去的废墟里,看着一个一个曾经错过的背影,走得越来越远,再也触不到。

    天快亮了,客厅的灯依旧未关,傅衍礼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垫,头抵着椅背,闭着眼,疲惫得像是一口干井,怎么都不再有水了。

    可他还不敢睡,他怕一闭眼,就又梦见陆知易那句—

    “我不想回头了!”

    她说这话时很轻,却像是一道诀别的锋刃,从他心头一路划下去,伤口不见血,却疼得彻底。

    天亮得很慢,薄薄的晨雾盘在基地后山的坡脚,远处的树影在雾中显得模糊,光线被这层湿气削弱了几分,看起来就像是从灰色梦境中缓缓苏醒过来。

    陆知易站在窗前,手里端着刚泡好的咖啡,白瓷杯沿上凝着一圈蒸汽,温度适中。

    她没有喝,只是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里。

    谢景行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没出声,走过去站到她身后,把她揽进怀里。

    “咖啡要凉了!”

    她没有回头,靠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我刚才梦见我妈了!”

    他没有问梦里是什么内容,只是轻轻点头。

    “又是那个老房子?”

    “嗯!”她嗓音有些低哑。

    “梦里的房子是老样子,墙皮剥落,客厅的窗子关不上,风一直灌进来。

    她坐在阳台,手里拿着一双没织完的毛线手套!”

    “她是不是说话了?”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织!”她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想喊她,想告诉她我现在过得还可以,可嗓子发不出声!”

    谢景行拉了拉她的手,把她手里的咖啡接过来放在桌上。

    “你妈会知道的!”

    “我知道!”她点头。

    “我就是偶尔会怕,她看不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谢景行把她额头贴在自己肩上。

    “你走到今天,不是谁的安排,是你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她闭着眼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带着点疲惫。

    “我以前也不敢想我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你现在有什么不敢想的?”

    “我不敢想你会一直在!”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