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终于安稳
她轻笑。
“那天我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露肩礼服,是傅母找人挑的。
那裙子其实不太合身,我走路都不敢太大步。
可她说,‘你现在是傅家的儿媳,别让人觉得我们傅家没眼光。’”
“你就穿了!”
“我穿了!”她点点头。
“一晚上都没敢喝水,怕上厕所蹲不下去裙摆会脏!”
谢景行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傅衍礼整场都陪着傅如烟,两人说笑,我站在旁边像个跟班。
到最后傅母还说了一句,‘你也学学如烟,别一天到晚跟个影子似的’!”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隐形!”她喃喃。
“那样就不会有人觉得我碍眼了!”
“你没做错什么!”谢景行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是他们从来没有给过你尊重!”
“我那时候不敢讲,也不敢辩!”她低头。
“我怕一开口就被他们认为我不识大体!”
“你现在不怕了!”
“我现在知道,‘大体’是用来约束别人嘴的,不是用来堵住自己的!”
“你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她笑了笑,靠在他肩膀上。
“你知道吗,我曾经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傅太太’!”
“你早就不属于那里!”
“是你让我知道,‘我自己’这个身份,是可以存在的!”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我有时候会后怕!”她继续说。
“我怕如果我没有离开那个家,没有离开他,我是不是就真的会一辈子待在那个角落!”
“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角落里的人了!”他低声。
“你是站在灯下的!”
“我曾经在那个家最常做的一件事,是听!”她的声音沉下来。
“听傅母数落,听佣人背后议论,听他母亲挑我穿衣风格,说我配不上傅家,说我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只能做个外人!”
“他们说的每一句,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可我那个时候信了!”
“那是你太渴望被留下!”
“是啊!”她笑了笑。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再乖一点,他就会觉得我值得留下!”
“可是你不是宠物,不需要靠乖被留住!”
“可我当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怕他厌烦我!”她缓缓吸了口气。
“每次他沉默,我就觉得是我哪里又做错了!”
“那他真的太让人失望了!”谢景行冷着脸。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傅家花园的一个宴会。
你坐在最角落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白瓷杯,看着他们讲话,却一句话不说!”
“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被我导师拉去的!”谢景行回忆道。
“那时候你穿着一件长裙,头发盘得紧紧的,眉眼特别安静。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家里的一个秘书!”
陆知易愣住。
“你那时候就见过我?”
“见了!”他点头。
“那时候我没敢跟你说话,但我记住你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的?”
“后来你调到基地,我看到你的名字,才对上!”
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抿了抿唇,轻轻地靠得更近了一些。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想有一个人告诉我,我没有错!”
“现在我告诉你!”谢景行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没有错。
你一直都没有!”
“我现在已经不靠别人的声音活了!”她轻声说。
“我靠自己的!”
“那你以后,只需要听自己和我!”
她点头,眼角的泪没落下来,却一直停着。
京北凌晨三点半。
傅家老宅的高楼书房依旧亮着灯。
傅衍礼坐在书桌前,眼前是他自己重新整理的那些会议纪要,一张张翻过去,却没有一页能让他真正看进去。
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些表格和数字里。
他已经很久没在工作中找到过成就感了。
自从陆知易离开后,他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热情的支点。
傅如烟渐渐接管公司之后,他对很多事情也开始漠然,会议上不发言、对报表也只是例行签字,别人问他计划,他的回答永远是。
“再看!”
他在等。
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象,假如某一天,他能在街头遇见她,她是否还会回头看他一眼。
但他知道不会。
她现在身边有别人,那个男人站在她身侧,无比自然地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会议室,一起出现在摄像机前。
他们眼神交汇时,满是默契与信任。
他曾经也有机会。
可他从未真正握住过。
那天他在电视上看见她接受采访,记者问。
“你现在怎么看待自己过去的选择?”
她没有回避,反而很坦然地说。
“曾经的很多选择,不是对错的问题,是我当时能做出的全部!”
记者又问。
“那你现在有没有后悔过某些事情?”
她笑了。
“我后悔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去取悦不值得的人!”
傅衍礼的心在那一刻像被狠狠攥住了一样。
她在说什么,他当然知道。
他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越活越好。
她再也不属于他了。
而他也早就没有资格,再提起她的名字。
清晨六点,基地远山的雾还未完全散尽。
陆知易和谢景行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太阳一点点升起来。
她端着一杯牛奶,眼神清透,像是经过一夜的沉淀之后,终于沉静下来。
“我今天想重新写一封信!”她忽然说。
“写给谁?”
“写给从前的我!”她看着天边那一缕阳光。
“告诉她,别怕!”
“你可以写!”谢景行轻轻笑着。
“但你现在,已经不用再求谁理解!”
“是啊!”她点头,笑了。
“你现在,是别人想成为的人!”
她望着他,目光坚定。
“我现在,是我自己!”
“再也不是谁的‘附属’!”
“我终于,不再为谁活着!”
上午八点,基地主楼的走廊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有风吹动玻璃窗时,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斜斜地洒进来,将窗框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和地砖的纹理交错出一片片清晰而又规整的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