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再说对不起
她做事的方式与人不同,她不是那种很强势地要求所有人跟上她节奏的主导型领导,而是更像一块稳定的核心,让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围绕着她转。
她不说话时总显得安静,可一旦进入重点,她的分析一针见血,让人无从回避。
“陆老师,您这边能看一下我们这条建模曲线吗?”门口一个实习生小声问。
她抬头,温和地点点头。
“过来吧!”
她拿过对方的资料,只看了两眼便指出了问题所在。
“你这个变量给得太死,没有缓冲,跑不出你想要的结果!”
对方一脸恍然。
“怪不得我跑了七次都错!”
“你可以试试这个方式!”她拿起纸笔画了一条新的走向。
“多设计一层动态条件,不然模型每次收口都会偏!”
“我明白了,谢谢您!”那实习生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记笔记,脸上带着一点崇拜。
她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工作。
她不是一个会刻意争取存在感的人,她做的是把自己的价值留在每一次对接、每一项细节里。
她已经不需要靠谁的肯定去定义自己,她是自己的标签,是自己世界的中心。
而此时,远在京北,傅家别墅里一切依旧如常,佣人们沉默地来回走动,傅衍礼坐在一楼的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最新商业新闻,神情平静,眉头却微皱。
他刚看完一段关于基地科研项目的分析,里面提到几个主负责人,其中赫然有陆知易的名字。
他没有点开视频,只是盯着她的名字,看了许久。
他知道她最近又上了新闻,又主持了新的项目汇报,还入选了基地“青年带头人”培养计划的榜单。
她现在成了一个在圈子里被提及时都必须带上敬语的人。
而他,还停在原地。
昨天晚上他梦见她了。
她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阳台角落,手里抱着一本书,一边翻页一边用指腹轻轻揉着太阳穴。
梦里的她很静,像是已经离开了世界,只留了一个影子。
他想开口叫她,可她像是没听见,一直没有抬头。
他走过去,想碰她一下,她却轻轻躲开了。
他在梦里追不上她。
醒来后,他满头冷汗,心跳急促,好久才平静。
他想起他们婚后第一年的春节,那年她一个人准备年夜饭,厨房忙得焦头烂额,他在楼上接电话,对她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等她做好一整桌菜,他下楼时只说了一句。
“我一会儿还有个应酬,饭你自己吃吧!”
她愣了几秒,没说话。
只是把所有菜热了一遍,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下去。
那顿饭,他没吃,她也没哭。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明白那一顿饭对她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顿饭,那是她最后一次努力经营这段关系的勇气。
从那之后,她不再开口提建议、不再说计划、不再问他的行程,她变得安静、顺从、听话,直到最后连离开也轻描淡写。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死心的,也许是那次饭局,也许是那次病中无人问津的深夜,又或者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和忽略。
她从不责怪,所以他一直以为她不会走。
可她走了。
她没吵没闹没哭没求,只带走了自己全部的尊严。
如今她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模样,他却再也进不了她的世界。
中午时分,谢景行来接陆知易一起吃饭。
她换了件外套,两人并肩走在基地主路上,阳光正好,空气里有一丝丝春末的味道。
“今天怎么样?”他问。
“顺利!”她点头。
“组里的新人问题多,但好在都肯问!”
“你现在说话的时候,比以前有底气多了!”
“我以前不是没底气,是怕说错话!”
“你现在就不怕了?”
她想了想。
“不是不怕,是我知道我可以承担!”
谢景行望着她。
“你已经从‘小心说话’变成了‘有人听你说话’!”
她笑了笑。
“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他停下脚步,牵住她的手。
“那你继续做你自己。
我陪着!”
她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是她前半生错过的所有温柔,都聚在了这一刻。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我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离开了不爱我的人,然后遇到了你!”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搂紧,在她耳边轻声道:
“那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直爱你自己!”
她点头,目光坚定。
“我会!”
她终于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不取悦,不讨好,不退让。
她就是她自己。
再不为谁低头。
再不为爱牺牲。
她不再从属于谁,而是完整属于自己。
午后两点,基地的阳光透过天窗打在地砖上,一层浅金色的光缓缓铺展。
主楼外不远处的银杏树正泛着青绿的光泽,风过时沙沙作响,一如既往地安静而从容。
会议结束后,大多数人三三两两地往食堂方向散去,陆知易却没有离开,而是走进了会议室旁边那间安静的小资料室。
这是她近几个月时常会待的地方。
资料室背靠主楼后院,隔音很好,四面都是密封的玻璃书柜,中央只摆着一张长桌和几把靠背椅。
她喜欢在这里整理材料、安静思考,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打扰,也许是因为这里很像她曾经的卧室—那间她在婚姻里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个“自由角落”。
那时她把卧室打理得干干净净,阳台摆了两盆绿植,窗边放了一把旧藤椅和一张小桌子,她常常坐在那看书、发呆、写字,甚至偶尔偷偷哭。
那个角落成了她对抗整个冷漠世界的避风港,而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一个“角落”去躲藏。
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完整的空间。
她坐下,摊开面前的会议记录,笔记本摊在一边,手指却迟迟没有翻页。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
她忽然记起,昨天有人在组会上说起她的一段经历—说她是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的,才开始做科研。
那人语气不算恶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