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空白记忆带
哪怕最后赢得的,只剩一片冷寂。
而基地里,陆知易将最后一份材料交给江澄,对方一边咬着吸管一边问她:“知易姐,你最近总笑,是不是谢博士又干了什么好事?”
“他这人,每天都干好事!”
“你说你俩到底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那会儿都还没看出来呢!”
“你们不用知道!”
“可你们现在简直是科研圈的情感偶像,好多人问我你们有没有什么相处秘诀!”
“秘诀就是……”
“什么?”
陆知易低头笑了一下:“有人一直在背后,愿意等你慢慢走出来!”
江澄望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温热。
“你现在真的看起来很像阳光!”
“是吗?”
“嗯!”江澄点头:“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副谁都进不来的样子了!”
“也许是因为我终于走出来了!”
她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却藏着说不出的澄澈。
她知道,她还会有梦,还会有夜里惊醒的时刻。
但她也知道,再也没有人,能把她拉回从前了。
她已经,真的开始了新的人生。
夜幕降临得格外早,基地外的天空刚过五点就暗了下来,天边只剩下一道浅蓝渐变的痕迹,像被时间的手指缓缓擦去的余光。
实验楼顶的灯逐一亮起,透过玻璃折射在楼下的石砖路上,仿佛平整的湖面泛起的第一层涟漪,柔和且克制。
陆知易站在实验楼顶的天台边,手里握着一杯刚从咖啡机里取出的热可可,指尖贴着纸杯的温度,慢慢地驱散掌心的寒意。
她没有穿大衣,只裹着一件深色针织开衫,头发松松地拢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脖颈边,随着风轻轻晃动。
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翻资料,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山脚下连绵的灯火,那是一片居民区,在夜色中像一张没有轮廓的地图。
她从未踏足过那片街道,可每次加班结束后,她总习惯站在这里,望着那些不属于她的生活。
那些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有人正在热锅下菜,有人坐在沙发上看剧,有孩子在写作业,也许还有情侣靠在窗边,一人一杯热奶茶,说着一些和科研毫无关系的废话。
她也想要那些日子。
不是为了放弃现在的生活,而是为了给这一切多一个温度。
“你在这儿!”谢景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推开门的时候带进了一点风,身上还沾着冷气。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多余的一杯可可朝后递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这个?”他接过,低头喝了一口:“刚好是我想要的温度!”
“你每次都喝这个牌子,加糖一半,温度四十六度。
你不喜欢太烫!”她语气平稳,就像是在复述一段系统设定的指令。
谢景行站到她身边,靠着栏杆,与她一同望向远处。
“今天江澄下午又找我,想调换模型接口负责顺序!”
“为什么?”
“她说你太强了,组里的人会产生‘无能焦虑’!”
陆知易轻笑了一声:“她自己都能说出这种话,说明她已经比大多数人更成熟!”
“你现在笑得多了!”他转头看她,目光从她的侧脸轻轻扫过:“以前你不怎么笑!”
“我以前不太敢!”
“为什么?”
“笑会让人误以为我放松了!”她顿了顿:“那样更容易被攻击!”
谢景行没有立刻说话。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这一路走来,她遇到过太多善意的误会和恶意的揣测。
身为女研究员,她的严谨被说成是冷漠,她的敏感被说成是情绪不稳。
她交过报告被扣,她提过建议被嘲,她熬过夜,却被说“不过是能干点杂活”。
可她没争,没闹,只是一步一步用结果让所有声音闭嘴。
“可我现在不是那样了!”她轻声说:“现在我知道,身边有你,我就可以适当软下来!”
“不是适当,是随时!”他侧头看着她:“我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这个!”
风吹过来,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两人安静了很久。
“你说!”她忽然问:“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我太难接近?”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是这么觉得!”
“那你为什么还是靠近了?”
“因为你那时候明明防备得要命,却偏偏在某次组会后递给我一份你自己写的模型替代方案!”他语气温和:“我当时就想,这个人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再失望!”
“所以你是因为同情我?”
“不是!”谢景行顿了顿:“我是因为我看见了你自己都没看见的那部分温柔!”
陆知易垂下眼睫,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觉得心口一阵发涩,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今天好像情绪有点低!”他接着说:“是因为你弟弟的来信?”
她抬眼看他,半晌点头:“是!”
“你多久没见他了?”
“快五年!”
谢景行没再问,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她轻声说:“我们不是那种感情很好、很亲密的姐弟。
他小时候不爱说话,我也太忙。
后来我来基地,他去外省念大学,一直断断续续联系。
他前两年出国交换,最近才回来,突然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在国外的时候看到一篇报道,是我和你!”
“你很意外?”
“我不知道他还会关注我!”她语气有点轻:“也不知道他居然还记得我是他姐姐!”
“你回信了吗?”
“写了一半,删了!”
“为什么?”
“我怕他只是出于礼貌提起我,而我如果太认真,反而会打扰他!”
谢景行叹了一口气:“知易,你不是打扰!”
“可我已经习惯被当作‘不重要的人’了!”她笑了一下,语气却带着一种难掩的心虚:“其实到现在为止,能让我觉得自己是重要的,就只有你!”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住她。
“那我会一直在!”
与此同时,京北的夜灯亮起,傅衍礼从书房出来时,外头已经快十点,楼下的灯还亮着。
客厅里没人,只有佣人将茶几收拾得一尘不染,落地窗拉着厚重的帘子,将夜色完全隔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