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你未说的痛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未说的痛

    他看了一眼手机,通讯录最上方那个名字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

    他点进去,聊天记录停在五年前。

    最后一条,是他发的一句:“你别再闹了!”

    他没说“回来”,没说“对不起”,也没问她“还好吗”。

    那时他觉得这样够了。

    现在回头看,那句“别再闹了”像一把刀,割在她的体面上。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那时候站在大雪中收到这条消息,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傅家最沉得住气的人。

    可现在,他连后悔都显得迟钝。

    他低头看着屏幕,忽然按下了语音。

    “陆知易!”

    “如果你还在……”

    “如果你还能听我说一句话……”

    “我只想告诉你—我后悔了!”

    他录完,没发出去。

    只是看着那条未发送的语音静静躺在那里,最后一点一点地被自己删掉。

    傅如烟站在阳台,看着夜色中不远处街灯照在地砖上的倒影,神情疲惫。

    她听见了他屋里的脚步声,也知道他又一次打开了那个早就封存的聊天界面。

    她不想去阻止。

    因为她知道,她已经输了。

    她用了十几年时间换来的位置,换来的权力,换来的傅太太这个名头,在那个名字面前都毫无意义。

    她不甘心。

    可她也明白,她早已回不去。

    她站在寒风中,轻轻地闭了闭眼。

    而千里之外,陆知易回到宿舍,拉开阳台的窗,夜风吹进来,把她肩上的疲惫也一并拂散。

    谢景行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热水。

    “你今天累了?”

    “还好!”她接过杯子,双手捧着:“不过想早点睡!”

    “那我陪你!”

    她看着他,轻轻说:“你不是有文件没处理完?”

    “我可以早起!”

    “你不怕熬夜?”

    “你比文件重要!”

    她噗嗤一笑:“你现在嘴越来越甜!”

    “我不只是嘴甜!”他说:“我还会真的做!”

    她点头,靠过去,将头靠在他肩膀:“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我未来变成什么样,无论我有没有光,你都别放开我!”

    谢景行低头,吻在她额头:“不会!”

    “你在,我就不会走!”他一字一句:“你不在,我也会追!”

    她闭上眼,像是终于放心。

    夜风穿过实验楼的每一条走廊,将一整天的忙碌与疲惫缓缓带走。

    窗外灯火依旧,一点点熄灭又点亮,如同生命里那些走远的人、那些留下的人、那些还未抵达的人,在命运里反复更替,却从未真正消失。

    而她终于知道,她不是被留下的那个。

    她是那个,正在被爱的人。

    凌晨三点半,基地的夜安静到了极致。

    只有远处储能塔的风叶偶尔低鸣,像是拂过一张沉睡许久的弦,发出极轻微的颤动。

    宿舍楼走廊的灯已熄,楼梯口却还亮着一盏感应灯。

    那是安全系统设置里最不起眼却始终不灭的存在,就像某种坚持本身,不被看见,却从不缺席。

    陆知易翻身醒来时,屋里只听得见谢景行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得极沉,眉间比白天要松散许多,整个人安静得像沉入水底的一块青石,不言不动,却令人安心。

    她没有开灯,只是靠着窗台坐了下来。

    窗帘掀起一角,外面的天色还没泛白,但城市的边缘已经能看到一些灯光亮起。

    那是早班的工厂,也可能是彻夜未眠的病房,又或是某个疲惫的科研人尚未合上的眼睛。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刚来基地的时候,自己就是这样一宿宿不睡,钻在分析模型的盲区里,对着逻辑图纸一笔笔修正,用尽一切想象力去对抗现实中那些无能为力的变量。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只是本能地觉得,必须强,必须快,必须干净利落—否则就会被人取代,被人忽略,被人轻视。

    直到她遇见谢景行。

    他没有对她说教,也没有给她所谓“女性科研者应该如何面对质疑”的空洞激励。

    他只是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后,用他的专业、他的沉默和他偶尔低声的一句“你错在这行”的提示,告诉她:你是被认可的。

    她当时只是愣了愣,没说谢谢,也没表现出太多情绪。

    但从那天起,她开始每天睡够六个小时,开始吃三餐,开始学会说“我累了”三个字。

    她把杯子贴在唇边,却没有喝,只是靠着窗,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是谢景行翻身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眉间似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蹙意,便轻手轻脚地拿了件外套披上,悄悄开门下了楼。

    基地花园夜里是开放的。

    秋末的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她拢了拢领口,沿着小道缓缓往前走。

    两旁种的是高大挺拔的玉兰和一些季节性更替的低灌木,枝叶间落着夜露,偶尔风一吹,叶尖的水珠滴落下来,砸在地面或她肩头,冰凉却也清醒。

    她走到长椅前坐下,抬头望了一眼天。

    夜空没有星光。

    云层厚重,但她并不觉得压抑。

    她忽然想起,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和自己独处了。

    不是忙碌,也不是责任,而是身边的人一直太可靠,仿佛她终于可以不用总是提防、不用总是独自咬牙扛过那些难熬的时刻。

    可这种安稳里,却偶尔也会浮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怕自己太依赖了。

    怕有一天,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一个人解决一切。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会不会冷?”谢景行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房间?”

    “你关门的声音还是太轻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把他披着的大衣搭在她腿上:“我一睁眼没看到你,第一反应就是你去了花园!”

    “你太了解我了!”她抬眸望着他:“是不是有点危险?”

    “了解你不是为了控制你!”他侧头看她:“是为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不会走错方向!”

    她忽然一笑:“你这话说得……真不像理工科出身的人!”

    “那你应该感谢你教会了我怎么去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