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荒芜之地
“你总是在迁就别人!”谢景行的声音轻而稳。
“可他们从来没给你一句回应!”
“我那时候以为,忍一忍,会好起来的!”
“可不是忍出来的!”他轻声说。
“你熬出了他们不配拥有的你!”
她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像是在强迫自己把那一段苦涩生生压回去。
“有时候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好起来了!”她喃喃地说。
“我好像只是逃出来了,可是心里的那口气,还是堵着!”
“你不用确定!”他低头看她。
“你不用逼着自己康复,你只是需要时间!”
“可时间没有让我忘记!”她低声道。
“它只是让我变得更会藏!”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那种紧,不是缠住,而是托住。
是把她不愿落地的那一角情绪,安稳地包在怀里,不让它掉下去。
天渐渐亮了,东边的天际线泛起微光,像是有人悄悄拉开了夜的帘角,一点一点地撒下柔亮的晨意。
陆知易靠着谢景行睡了过去,眉心终于舒展开,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他抱着她,一动不动。
而与此同时的京北,傅宅三楼书房依旧亮着灯。
傅衍礼靠在椅背上,眼神空落。
他已经坐了一夜。
地毯上的茶杯倒了,茶水浸湿了半边地毯,他却像是没察觉。
他的手机还放在膝头,屏幕停在一则推送新闻上。
【灵核计划推进最新成果发布,联合负责人陆知易、谢景行亲赴研讨会,全程数据复盘高效完成—】
他点开图片,里面是她一身深蓝色职业装,头发挽起,眼神坚定,身旁的谢景行侧身与她耳语,神情温柔,仿佛世界都围绕着他们。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
他忽然记起她以前很喜欢的一句话。
“人活着不是为了让谁满意,而是要让自己不委屈!”
那时候她还笑着说。
“我还做不到!”
他淡淡地回应。
“你这样挺好!”
而现在,她已经真的做到了。
她不用再等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更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她站在她自己的舞台上,自给自足,不卑不亢。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傅如烟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样静静地坐着的背影。
他没有抬头,声音淡得像夜风。
“你又来做什么?”
“我怕你死在这里!”她走近两步,语气不见起伏。
“我不会!”他缓缓开口。
“我还活着!”
“你活着,可你活在谁的眼里?”
傅衍礼没有回答。
傅如烟望着他,神情莫测,片刻后才淡淡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当年我母亲死前的样子。
沉默、哀戚,像一口井!”
“那你还爱我吗?”他突然问。
她愣住。
良久,她低声说。
“我爱你,可我恨你更多!”
他没说话。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不快,却像踩在岁月上,每一步都落得极深。
回房后她坐在床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里没有泪,也没有光。
她知道自己赢了傅家,赢了所有人的敬畏,赢得了一张稳坐中枢的权力网。
可她没赢得他。
她坐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陪他处理每一个危机,替他挡住多少风雨,到最后,她不过是他人生剧本里被勾掉的一页脚注。
而她替母亲报仇、替自己复仇的整个过程,也不过换来了一个空壳。
她忽然有些想念那场雨夜。
她母亲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夜晚,她抱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穿过长廊,整个傅宅都静得像一具坟。
她就在那时决定—她要活下去,要活得所有人都低头。
她做到了。
可她还是冷。
她手指轻轻擦过镜面,喃喃道。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知道,这场胜利里,她不会再有归途。
夜色彻底散尽。
基地晨间广播开始缓缓响起,熟悉的提示音回荡在走廊。
谢景行推门而入时,陆知易正靠在沙发边睡得极沉。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替她将额前发拢起。
她的眉心不再紧皱,睡容终于安稳了许多。
他摸了摸她的额角,低声说。
“我们回家!”
基地的清晨总是带着一种宁静的克制感。
风吹过走廊时,连玻璃窗都会只微微颤一颤,不会响,不会碎,像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习惯了在沉默中将一切打理妥当。
陆知易醒来的时候,天刚刚全亮。
谢景行已经不在沙发边了,毯子还披着,温度却淡了。
她撑着额头坐起身,耳边还回荡着昨夜梦中的一段模糊呢喃,像是谁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被证明的女孩了!”
她喝了几口水,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报告。
茶水已经凉了,纸张边角也有些微卷,可她并不急着处理,而是慢慢地,一页页理顺,一页页放好,仿佛这样可以把昨夜那一缕旧梦也理清楚。
打开窗户时,阳光已经照进来,暖而不烫,刚好洒在她的指尖。
谢景行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份食堂的早餐,还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他看着她,一如往常,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走近时,把纸条递给她。
“江澄让转交,说是昨天她说你像‘阳光’,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肉麻,非得补一句‘像阳光的人也可以偶尔下雨’!”
陆知易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唇角轻轻动了一下,却没笑出声。
“她最近确实情绪起伏很大!”她放下纸条,接过他手里的早餐,撕开豆腐卷的包装,慢慢咬了一口。
“是不是项目阶段越紧,人也越容易动摇?”
“不是动摇!”谢景行坐到她身边。
“是你们都走了太久,一直没有真正停下来!”
她低头咬了咬豆腐卷,又补充了一句。
“可我停不下来!”
他没有反驳,只是握住她的手,指腹覆着她的食指轻轻摩挲。
“我知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倔了?”她偏头看着他,眼神清明,却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
“就连昨晚那样,我都还想着不把模型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