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梦境交错

    第二百六十八章  梦境交错

    他不是不恨她。

    他恨她冷静,恨她不言,恨她永远不解释。

    可偏偏这样的她,才让他悔得最深。

    她站了一会儿,低声说。

    “你会后悔和我结婚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月色清冷,街灯明灭,他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致,忽然想,这一生他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握住过。

    包括爱。

    包括陆知易。

    基地的夜愈发沉静,实验楼顶的灯也一盏盏熄灭,只有风,在窗外悄悄游走,像是谁在梦里,低声呼唤一个早已走远的人名。

    而她,再没有回头。

    陆知易最近做梦的次数变多了,梦里的情境总是断断续续,有时是傅宅后院那道永远湿冷的石阶,有时是那扇从不为她打开的大门。

    更多的时候,是夜深人静里的一场场雨。

    梦中,她走在回廊尽头,手里攥着还带着体温的检测报告,指节微凉,脚步迟缓。

    那天,她想鼓起勇气,敲开那扇常年紧闭的门,告诉那个男人。

    “我也能做出成绩!”

    她记得她站了整整二十分钟。

    房门后是交谈的声音,傅衍礼低沉而冷静的嗓音夹杂着傅如烟偶尔扬起的笑,窗帘遮掩住光,她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风穿过长廊,把她脚边的一片落叶卷得打了个旋,像是无声地提醒她—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梦见自己在那天之后烧了整整三天的高烧,无人问津,甚至连请假条都是自己提前备好的。

    梦里她躺在傅宅侧楼的小床上,窗外的雨打在屋檐,像敲打在她胸口的失望,一声一声,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她醒来的时候,额头是一层细汗,手指冰凉,而谢景行的手正稳稳地握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一寸一寸将她拉回现实。

    “又梦到了?”他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她梦里尚未散去的阴影。

    她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闭着眼沉默地呼吸,像是在确认自己已经从那个漫长的噩梦里逃脱。

    “我一直在!”他贴在她耳边。

    “你不用怕!”

    陆知易睁眼,眼中还有未散的雾气,她嗓音低哑。

    “我总觉得……那个地方像是个无底洞,一旦记起,就会被它往回拉!”

    谢景行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抱着她,指尖轻轻揉着她的背脊。

    他知道她的过往并不是轻描淡写的“疼痛”可以归纳的。

    那是一段失声的青春,是一场漫长的否定,是她一点点把心揉碎了递出去,最终却只换来一句冷漠的“别闹了”。

    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从不奢望谁要特别看我一眼,但我希望,当我努力站在光里的时候,不会有人把我拽回去!”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沉默里,能活得那样坚定。

    晨光透进窗台,照在她额前几缕湿发上,谢景行伸手替她拂开,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

    “陆知易!”他轻声开口。

    “你已经走出来了,不用再往回看!”

    她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知道!”

    可她的声音,仍带着些许隐忍的颤。

    京北。

    傅宅内,书房的窗帘半敞着,阳光落在地板上,将一张张旧报纸的边角照得发白。

    傅衍礼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近期香港某报的副刊—首页刊着陆知易参与国际智能医疗研究计划的消息。

    照片里的她穿着浅色职业装,头发挽起,一只手拿着演讲稿,另一只搭在讲台边缘,眼神从容,语气平稳。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段视频,反复回放她说的那句话:

    “我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我擅长稳定!”

    那是他从未听懂的词。

    稳定?她明明那么脆弱,他曾这样想。

    一个风一吹就要散的女人,连委屈都不肯说,谈什么稳定?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她的稳定,是在所有人否定她时,她不崩溃;在被冷落的日子里,她仍旧把每一份报告写得严丝合缝;在最难捱的夜晚,她不去打扰任何人,只一个人熬到天亮。

    她从来没有依赖过他。

    他以为她爱他,是因为她需要他。

    直到她离开,他才知道—她从未“求”过。

    那是一种不带附加条件的深情,是她将所有的软与烈,全都埋进沉默里,只为留给他一个体面的背影。

    他合上报纸,喉咙发涩。

    傅如烟推门而入。

    她穿着得体的灰蓝长裙,眉眼平静,像是早就适应了这个家的所有光影。

    “你今天又在看她的新闻?”她语气不重,却带着冷意。

    “嗯!”

    傅衍礼没有回避。

    傅如烟看着他,良久才问。

    “你真的从来都不后悔……我们走到这一步吗?”

    “后悔!”他声音淡淡。

    “可不是因为我们!”

    她身形一震。

    “那是因为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尘埃。

    傅衍礼缓缓抬眼。

    “我曾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他说。

    “可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是我这辈子都换不回来的!”

    傅如烟沉默了。

    她原以为,站到这座宅子的至高点,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便拥有了她应得的一切。

    可他的一句“最重要的东西”,却将她从梦境般的胜利里狠狠地抽离。

    她回头望向窗外,那株老栀子花正值花期,满枝的白花在风里轻晃,洁白如雪。

    那是陆知易最喜欢的一株花。

    那年她离开时,栀子花才开了两朵。

    她没带走什么,唯独回身看了那花一眼。

    那眼神,干净得像没来过。

    而现在,傅如烟站在这个满园盛开的季节里,却只觉得冷。

    冷得像她母亲死去那晚,她一个人将尸体从楼下拖上楼时,手心那层被血浸透的布。

    她原以为复仇会带来快意。

    可她没想到,代价是心再也不会热。

    傍晚,基地。

    陆知易收到一个匿名包裹,是一张陈旧的合影。

    照片上是她、谢景行,还有研究所那年全体初组成员。

    那年她刚入组,连站位都靠边,可她仍记得那一刻—谢景行站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不多说一句,却默默替她挡住身后那束突如其来的阳光。

    照片角落写着一句字迹潦草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