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他说不晚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在吃东西的时候哭!”
“不是苦,不是咸,就是……委屈!”
谢景行将她抱得更紧,唇贴着她额头。
“你不用再一个人吃那种泡面了!”
“你要是以后心情不好,我煮牛腩面给你吃!”
“再不行,我就抱着你吃!”
陆知易轻轻笑了一下,眼里却一点点有了水光。
她没有抹去,只是慢慢靠在他怀里,把额头埋得更深了一点。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人可以有选择!”
“我一直以为,我只能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孩!”
“不能撒娇,不能哭,不能闹,不能问为什么,不能质疑安排,不能要求什么!”
“所有的选择,好像都不是给我这种人预留的!”
“可现在你让我明白了!”
“我其实……也可以被照顾!”
谢景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眉骨,像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回应她最深的信任。
“你现在,有选择!”
“你也有我!”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
直到夜色一点点沉下去,天边那道晚霞最后一点金色也被黑暗吞没,整片基地重新归于寂静。
与此同时,京北。
傅宅的走廊一如既往的冷。
傅衍礼站在二楼的旧书房外,手里夹着一张纸条,那是他刚刚在旧资料堆里翻到的。
那是一张曾经陆知易递给他的会议建议草稿,字迹端正,条理清晰,连页边都没有一丝皱折。
他记得那份建议他没有采用。
他甚至没读完。
只是在傅如烟的“你不该太迁就她”的提醒后,直接搁在一边。
他现在翻看着那一页纸,才发现她在最后写了一行话,用的不是打印体,而是铅笔。
她写的是:
“如果这份报告无用,那就算我自作多情!”
他看着那行字,指尖轻微颤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
她从来不是自作多情。
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
他坐进书房的沙发,手臂支着额头,眼睛紧闭,像是要极力压住某种翻涌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她最后离开那天。
她把钥匙交给他,没有说一句废话,只是笑了笑,说。
“傅先生,路我自己找到了!”
他以为她是在逞强。
现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找到了。
只是那个路口,没有他。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傅如烟换了衣服,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杯茶。
她没有靠近,只是淡淡地开口。
“你今天在找什么?”
傅衍礼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
“以前的东西!”
“找她的?”
“嗯!”
傅如烟站在楼梯那头,手指收紧了一下。
“你每天这样沉在旧事里,不累吗?”
“她每天那样活着,不累吗?”他忽然回头,眼神很淡。
“你知道她以前写多少方案,我根本没看?”
“你以为她是冷静的,其实她比谁都卑微!”
“你觉得她走得决绝,其实她跪了那么久,才站起来!”
傅如烟咬着唇,一字未说。
她看着他眼里的那一点光,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赢了所有局,却输在一个她最看不起的女人身上。
输得彻底,输得连质疑都无法再发出。
她站在楼梯那头,低头看着脚下,良久之后,只说了一句:
“我知道她不再回来!”
“但我更清楚,你也不再回来!”
说完,她转身上楼。
脚步声一声一声落在地毯上,像是把整个夜晚都压得更沉。
书房里依旧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傅衍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的痕迹。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
“陆知易……”
“如果那时候我多看你一眼……”
“我们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没有等到答案。
他知道她不会回头。
她不是赌气离开的。
她是真的,走到了自己的路上。
—
陆知易最近的作息变得安稳,晚餐过后就不再熬夜工作,资料处理也慢慢地交给了组员,谢景行偶尔下班回来时,她已经靠在沙发上,抱着毯子看书,灯光暖黄,像静止的画面。
这一切安稳得像是过于理想化的梦。
她有时也会怀疑。
尤其是在深夜,那种久违的松弛感会带来一些陌生的慌乱。
但她学会了不追问。
因为身边有谢景行。
他总在她犹疑时,把她拉回来。
那晚她和谢景行并肩坐在宿舍的小阳台,天色已深,楼下的灯一盏盏熄灭,星星在云缝中露出一角。
她倚在他肩上,轻轻问。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感觉吗?”
他低头看她,眼神淡定温和。
“你戴着口罩,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很冷!”
“我那时候怕极了别人认出我!”
“你也怕别人不看你!”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
“你总是说得太准!”她说。
“我那时候怕得要命,可还要装得很镇定。
因为我知道,我一旦露出软弱,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现在呢?”
“现在我也怕!”她望着他。
“怕你哪天觉得,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已经看清你有多不好了!”他语气认真。
“但我还是留着!”
她咬唇没说话,低头笑了一下,鼻子却微酸。
“你这么说话,好像我是一件收旧货的陶罐!”
“但你是唯一一件我不打算出手的!”
她轻轻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那晚风很静,落叶在窗沿堆了一层,他替她披好外套,一夜无梦。
京北,傅宅。
傅衍礼失眠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的床铺总是平整如初,佣人一早上来收拾时,发现他几乎没有在床上躺过。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闭上眼就会梦到那些琐碎的、沉默的画面。
他梦见陆知易在冬天的夜里站在长廊边,背影单薄,风一吹,她抬手按了按领口,却始终没往屋里走。
他梦见她坐在旧沙发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张,眼睛红着,却一句话不说。
他梦见她在厨房煲汤,汤滚了溢出锅,她慌乱中被烫了一下,却下意识地用袖口遮住。
她不吵、不闹、不问。
她只是一点点,沉默地退出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