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拉着林薇，循着那股霸道的肉香，快步拐入一条灯光昏暗的窄巷。
与主街的流光溢彩不同，这里更显市井，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生活的嘈杂。
巷子不深，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t字路口。香气的源头，正是一家不起眼的路边摊。
一口巨大的铜锅架在煤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卤水香混合着牛杂特有的醇厚气息，正是那股让江凡和饕餮幼崽同时失控的“勾魂香”。
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戴着围裙和袖套，手脚麻利地在锅里翻搅，时不时用大剪刀将煮得软烂的牛杂剪成小块。
摊位前，零星摆着几张矮桌矮凳，已经坐了两三桌食客，大多是刚下班的模样，吃得满头大汗，一脸满足。
“宝宝！就是这个！香！太香了！要吃！宝宝要吃这个！”
饕餮幼崽在江凡脑海里疯狂尖叫，兴奋得快要原地打滚，那股强烈的渴望几乎要冲破江凡的理智。
江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目光紧紧锁定那口铜锅。
这股香气，纯粹、直接、不加修饰，却又层次分明，透着一股久经熬煮的醇厚。
这才是他追寻的“真味”该有的样子。
林薇也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看着江凡略显急切的模样，不由莞尔：“凡哥，看来你找到宝了。”
“嗯，应该错不了。”江凡点点头，拉着林薇走到摊位前。
就在他准备开口点单时，旁边一桌正在埋头苦吃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块牛肚，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江凡，含糊不清地惊呼。
“呃……饕……饕餮怪？！”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其他食客和摊主阿姨都看了过来。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某外卖平台的骑手服，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胡乱抹了把嘴，激动地站起身。
“真的是饕餮怪！凡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江凡微微一怔，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粉丝。他露出一丝略显意外的笑容：“你好。”
“凡哥！薇薇姐！真的是你们！”
年轻人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
“我……我天天看你的直播剪辑！太喜欢你了！你简直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饕餮幼崽在脑海中不满地催促：“宝宝饿……要吃肉肉……不聊天……”
江凡对它安抚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对那年轻人笑了笑。
“谢谢支持。既然遇上了，还没吃好吧？不嫌弃的话，一起？”
“啊？一起？”
年轻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不不不，凡哥你们吃，我……我快吃完了。”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巴巴地瞅着江凡，显然是舍不得离开。
林薇看出他的窘迫，柔声说道。
“没关系呀，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再吃点，热闹。”
“就是。”
江凡也附和道。
“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老板娘，给我们加这位小哥一份，再来两份招牌牛杂，萝卜牛腩多一点，牛蒡也要。”
“好嘞！”
摊主阿姨爽朗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那年轻骑手见状，也不再推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凡哥，薇薇姐，我叫周明，你们叫我小明就行。我是蜀渝的，跟凡哥还是老乡呢！”
“哦？老乡？”
江凡眉毛一挑，多了几分亲切感，“坐吧，别客气。”
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坐下。等菜的间隙，江凡随口问道。
“小明，这么晚了，还在送外卖？”
周明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疲惫。
“是啊，凡哥。刚送完最后一单，想着来我这家‘秘密据点’搓一顿，犒劳犒劳自己，没想到就碰上您了，真是太幸运了！”
他黝黑的脸上漾着真诚的笑容，但眼底的倦意却难以掩饰。
“这家店是你常来的？”
林薇好奇地问。
“嗯！”周明用力点头。
“这家牛杂，我吃了好几年了。阿姨用料足，味道正，关键是干净。我平时跑单忙，也没时间好好吃饭，就指望晚上这点念想了。而且这里便宜又好吃，对我来说，这就是顶级的美味了。”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凡哥，不怕您笑话，我平时太忙了，您的直播我都是抽空看剪辑和录播。今天能见到真人，还跟您同桌吃饭，回去够我吹一年了！”
江凡看着他，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自己过去的影子。
他语气放缓了些：“跑外卖很辛苦吧？”
周明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免费凉茶喝了一大口：“辛苦是肯定的，风里来雨里去。不过也没办法，家里开销大。”
他话匣子一打开，便有些收不住了，或许是遇见了偶像，又或许是压抑了太久。
“来粤都快五年了，老婆孩子都在这边。前两年咬牙买了套小房子，月供四千。还有个孩子刚上幼儿园，一个月又是几千。我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得寄点钱回去……”
他掰着手指头算着，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我老婆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工资不高，也就勉强够她自己花。家里主要就靠我跑外卖这点收入。一天不跑，全家就得喝西北风。所以啊，我得拼命跑，不敢停。”
“平时除了睡觉，基本都在路上。什么米其林、网红餐厅，我都没时间去，也消费不起。最大的享受，就是像现在这样，收工后找个路边摊，吃点热乎的，喝两口小酒，那就算对得起自己了。”
周明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很快又咧嘴一笑，带着几分乐观。
“不过凡哥，看您的视频，怼那些黑心商家，揭露那些假冒伪劣，特别解气！感觉就像自己也出了一口恶气一样！”
江凡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能感受到周明话语中的辛酸与无奈，也能感受到那份努力生活的坚韧。
这些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这些为了生计奔波的身影，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底色。
饕餮幼崽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难得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林薇在一旁听着，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同情。
她轻轻碰了碰江凡的手臂，示意他。
江凡回过神，对周明说道：“都不容易。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话有些苍白，但却是他此刻最真诚的想法。
周明用力点了点头：“嗯！借凡哥吉言！能见到您，我已经很开心了！”
就在这时，摊主阿姨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砂锅走了过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将几人笼罩。
“靓仔靓女，你们的招牌牛杂好了！趁热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