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
江凡和林薇走出机场，夜色已深。
回到位于老城区那间阔别已久的出租屋，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混杂着熟悉的家的气息。
林薇放下行李，默默开始收拾。
江凡则先从包里拿出手机支架，递给林薇。
“薇薇，从现在开始，手机录像，对着我这边，别断了。”
林薇接过，虽然不完全明白江凡的用意，但还是迅速调整好角度，按下了录制键。
镜头里的江凡面带倦色，眼神倒是很清醒。
他这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王哥，我是江凡。之前拜托你帮忙在冷库里存着的那几箱牛肉，现在方便去取吗？对，全程冷冻的那个。麻烦你了，我现在过去取。”
半小时后，依旧是林薇举着手机录像，江凡出现在一家小型冷库门口。
跑腿小哥王哥正指挥着工作人员将几只印着“蒙省绿风农牧”字样的泡沫箱搬出来，箱体外还凝着一层白霜。
“凡哥，都在这儿了，一直按你说的零下十八度冻着呢！”
王哥擦了擦额头的汗。
江凡对着镜头，也对着王哥。
“王哥，麻烦你对着镜头确认一下，这几箱牛肉从我交给你到现在，是不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冷库，并且保持冷冻状态？”
王哥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配合道。
“没错，凡哥，你放心，从你放这儿那天起，就没动过地方，电也没停过，绝对冻得邦邦硬。”
江凡点了点头，镜头随着他一起，记录了支付冷藏费用、将牛肉搬上叫来的货拉拉的全过程。
回到出租屋，林薇继续录像。江凡将其中一个泡沫箱搬到厨房，镜头对准。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里面是码放整齐、用真空袋独立包装的牛肉块，每一块都冻得像砖头。
“宝宝……肉肉！冻硬邦邦的肉肉！”
饕餮幼崽在江凡脑子里哼哼唧唧的，对冻肉不怎么感兴趣。
江凡懒得搭理它，先给镜头看了看包装标签，接着拿出一块上脑和眼肉。
“这是当初包善明他们寄过来的第一批样品，本来是我留着自己吃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这个用场。现在，我们来尝尝，这牛肉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他没有复杂的烹饪，只是将牛肉略微解冻，切下薄片。林薇的镜头始终跟随着他的动作，记录下牛肉的色泽、纹理，以及他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一片，江凡用最简单的方式，少油清煎。另一片，则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然后直接送 入口中生尝——这是他对饕餮幼崽能力的一种间接展示，也是对自己判断的复核。
煎好的牛肉片滋滋冒油，香气不算浓烈，毕竟冷冻太久，风味有所流失。江凡夹起一片，对着镜头，然后放入口中，反复咀嚼。
【菜品：蒙省草饲小黄牛上脑（冷冻储藏）】
【综合评定：75分（品质因长期冷冻有所下降）】
【真味能量获取：+45点】
【评价：肉质纤维尚可，风味流失约三成，但牛肉本真味道仍在，远超普通市场牛肉，仍属优良级别。】
饕餮幼崽也发出了反馈。
“肉肉……还行……就是睡太久了，味道淡了点……比坏蛋包子好一万倍！”
“这块是上脑。能尝出来，因为长时间冷冻，风味和嫩度都有所下降，大概流失了两到三成。但是，牛肉本身的底子还在，肉香味、纤维感，都远超普通菜市场的牛肉。75分，在我这里，依然是优良品质。”
江凡咽下牛肉，对着镜头平静地说。
“这牛肉的品质，即便因冷冻打了折扣，也绝不是陈斌那份报告里说的与市面中低端普通牛肉并无显著区别。五十块一斤，考虑到冷链和助农的性质，绝对谈不上欺诈。”
林薇在一旁看着，轻声问。
“那……陈斌的检测报告是怎么回事？他敢实名举报，还拿出了盖章的报告，不像是假的。”
录像还在继续。
江凡摩 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问题就出在这儿。我这牛肉没毛病，那陈斌拿去检测的是什么玩意儿？
难道是批次问题？巴特尔大叔他们供应的牛肉，难道还分三六九等？不像他们的为人。
难道有人在运输环节做文章，把牛肉给掉包了？
他想起了那个恒信商务咨询公司的李曼，那个负责拟定合同、对接流程的女人。
当时觉得她挺专业，现在想想，要动手脚的话，第三方公司最好下手。
还有那个在斗音盛典后台遇到的夏星辰，以及他那些打了鸡血似的粉丝。这次风波里，他们跳得尤其欢。
若说背后没有资本推手，江凡自己都不信。
“凡哥，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送了有问题的牛肉给陈斌去检测？”
林薇提出了一个可能。
江凡点了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对方既然能拿出权威报告，说明他们有恃无恐。要么报告本身有问题，要么……送检的样品有问题。”
他看着林薇，眼神坚定。
“薇薇，录像别停。接下来我打个电话，全程录下来。”
林薇立刻明白了江凡的意图，郑重地点头。
“好。”
江凡深吸一口气，找出包善明的电话号码。
在拨出前，他开启了自己手机的通话录音功能，并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确保林薇的手机也能清晰录到通话内容。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包善明略显疲惫但依旧爽朗的声音。
“喂？江老弟啊！哎呀，你可算来电话了！网上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些无稽之谈，我们这边都气炸了！巴特尔大叔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他家的牛要是有一点问题，他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江凡听着包善明的话，心中稍定，但并未放松警惕。
“包主任，我信得过大叔，也信得过你们。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对方拿出了检测报告，指名道姓说我们的牛肉有问题。我这边也留了些当初你们寄过来的样品，刚才也当着镜头验了，虽然冻久了，但品质还是过硬的。”
“那不就结了！”
包善明声音提高了几分。
“肯定是有人眼红，故意栽赃陷害！江老弟你放心，我们蒙省农牧署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会为你正名！”
“包主任，感谢的话不多说。”
江凡话锋一转。
“为了更有力地反击，我想请你们那边，再给我寄一批最新鲜的牛肉过来。我要拿到权威机构重新做检测，用事实说话。”
电话那头的包善明立刻爽快地应道。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马上联系巴特尔大叔，挑最好的牛肉给你寄过去！咱们要用事实说话，让那些造谣的人闭嘴！”
江凡听到包善明如此痛快的答应，心中稍安，但紧接着，包善明的语气突然一转。
“不过……江老弟啊，你也知道，最近你这直播带货效果太好了！咱们的牛肉一下子就成了抢手货，现在手头确实有点紧张。”
江凡的眉头微微一皱。
“紧张？”
“是这样，巴特尔大叔他们牧场的牛，加上附近几家信得过牧户的牛，符合咱们标准的，基本上都已经订出去了。现在库存确实不多，可能得等个几天，我重新调配一下货源。”
包善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你放心，最多一周，我保证给你寄过去最好的牛肉！”
江凡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包主任，连现货都没有吗？就连几斤用来检测的样品都拿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包善明沉默了几秒，随即语气变得更加迟疑。
“呃……这个……确实是有点麻烦。你也知道，牧民们都盼着早点把牛羊变现。这一下子销路打开，大家热情都很高。现在牧场里剩下的，都是些还没到出栏标准的牛犊子，或者是不符合咱们品质要求的老牛。”
“都卖空了？”
江凡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头不剩？”
“基本吧，现在想凑一批跟你之前带货同等品质的，还真不好凑。可能得等下一批牛羊长成，那至少也得几个月后了。”
包善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江凡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解释，太巧合，也太牵强了。就算卖得再好，也不至于连几头牛的样品都拿不出来吧？
“宝宝……他说谎……宝宝闻到了……慌慌的味道……”
饕餮幼崽突然在江凡脑海里嘀咕了一句。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样啊……那确实有点不巧。那巴特尔大叔那边呢？他自己家总该留点吧？”
“巴特尔大叔家……唉，他那人你也知道，实诚。大部分都供应出去了，留下的也不多，都是准备自己家过冬吃的，品质可能跟你直播的那些比，稍微……嗯，你懂的。”
包善明的语气越发闪烁。
江凡沉默着，没有再追问。
心底一沉。
“行，我知道了，包主任。”
江凡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那这事先这样，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们也多留意网上的动向。”
“好好好，江老弟你千万别上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帮你澄清！”
包善明连忙说道。
挂断电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薇停止了录像，看着江凡，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凡哥，他们……”
江凡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浑水，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