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轩的别墅内，江凡和林薇并没有久留。
确认了牛肉被偷梁换柱的事实，又与赵立轩敲定了请律师和送检牛肉的事宜，江凡便起身告辞。
赵立轩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依旧是那辆奔驰商务车，将两人送回了老旧的筒子楼。
回到出租屋，林薇看着江凡，眼神里带着几分释然，又添了几分凝重。
“凡哥，这下证据确凿了。那个第三方公司，太不是东西了！”
江凡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蓉城的夜晚依旧喧嚣，只是这份喧嚣此刻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宝宝……坏蛋……把好吃的肉肉换成了不好吃的肉肉……宝宝要生气了！”
饕餮幼崽在他脑海里哼哼唧唧，表达着朴素的愤怒。
江凡没理会它。
他拿出手机，登录“饕餮怪”的斗音账号，点开刚才发布的动态，浏览着下面的评论：
“明晚八点，老地方，我有话说。——饕餮怪”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愤怒的控诉，就是这么一句干巴巴的预告。
动态发出，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要装死到底呢！”
“有话说？说什么？继续卖假牛肉割韭菜吗？”
“笑死，这是要开道歉大会，还是新品发布会啊？”
“楼上的，格局小了，说不定是饕餮怪含泪赚三亿的经验分享会！”
黑粉和水军们闻风而动，评论区里乌烟瘴气，各种冷嘲热讽，不堪入目。
而江凡的铁杆粉丝们，则在夹缝中努力维护。
“怪哥终于要回应了！我相信怪哥！”
“那些黑子等着被打脸吧！怪哥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明晚八点，不见不散！支持怪哥！”
“怪哥肯定是被冤枉的！我就不信他会卖假货！”
当然，也有不少路人持观望态度。
“这瓜越来越大了，搬好小板凳等后续。”
“看看饕餮怪怎么解释，要是实锤了，那可真是人设崩塌的典范。”
远在某处奢华办公室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着屏幕上江凡的动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哦？要说话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端起手边的红酒，轻轻晃了晃，眼神幽深。
江凡发完动态，便将手机扔到一边，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纷扰的影响。
林薇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凡哥，你……”
“早点休息吧，薇薇。”
江凡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薇点了点头，默默地去收拾床铺。
这一夜，江凡几乎没怎么睡。
他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亮不时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
“喂，张哥，是我，江凡……嗯，对，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李姐啊，睡了没？打扰你一下……是这样，我这边遇到点麻烦……”
“喂，老同学，还记得我不？江凡……哈哈，对，就是我。那个，你现在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有惊讶，有疑惑，有询问，江凡都一一耐心解释，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只是偶尔，在电话间隙，他会按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已经是凌晨两点。
江凡放下手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向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林薇正躺在床上，面向墙壁，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弱。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眼神带着一丝担忧。
“凡哥？忙完了吗？”
江凡点了点头，坐在床沿，伸手轻抚她的头发。“薇薇，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事，我本来也睡不着。”林薇坐起身，靠近江凡，“凡哥，你别太累了。”
江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林薇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
“薇薇，我这次算是栽了个大坑。”
林薇感受到江凡身体的微微颤抖，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凡哥，别这么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以后你跟着我，怕是要吃苦了。”
江凡的声音闷在她的肩膀上。
“我本想着靠直播给你更好的生活，没想到现在反而把你拖下水。”
“说什么傻话呢。”
林薇轻抚着江凡的头发，语气温柔而坚定。
“从你中毒那天起，我就想过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好的时候一起享受，难的时候一起扛。”
江凡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
“薇薇，我很怕。怕这次过不去这道坎，怕连累你，怕……”
“别怕。”林薇轻吻他的额头，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踌躇，“凡哥，接下来如果真的要打官司的话，可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咱们现在的积蓄…”
江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头微皱：“薇薇，你是想…”
“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跟我妈要点钱。”林薇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愿意麻烦我家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行。”江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已经够拖累你了，怎么能再去麻烦叔叔阿姨？”
“凡哥，这不是麻烦，是应急。”林薇语气坚定，“老饕说律师费他来出，但其他开支呢？检测费，差旅费，还有这段时间咱们的生活费。你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打官司吧？”
江凡沉默了，心情更加沉重。林薇见状，轻声安慰道：“我爸妈知道你的为人，他们不会多想的。况且，等这事儿过去了，咱们一定能还上。”
“薇薇…”江凡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是个废物。”
“别这样说自己。”林薇捧着他的脸，眼神认真，“你是在为正义而战，为了那些被欺骗的消费者而战。这点困难算什么？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能挺过去。”
林薇轻吻他的额头。
“有我在，天塌了我们一起顶着。”
饕餮幼崽似乎也感受到了江凡的情绪波动，在他脑海里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像是想要安慰他。
江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林薇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薇薇，谢谢你。”
“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
林薇拉开一点距离，看着江凡的眼睛。
“明天晚上的直播，你想怎么做？”
江凡揉了揉眉心，眼中的火气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坚定。
“该怎么做怎么做。”他的声音很平静，“挨打就要立正，被人算计了，那就老老实实把证据收集全了，该走法律程序走法律程序，该澄清的澄清。”
他看着林薇，眼神重新变得清明。“明天的直播，我就把今天晚上的发现，包括老饕这边的牛肉对比，还有我们录的那些视频，都公布出来。让观众自己看，自己判断。”
江凡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江凡做事，从来不怕人说三道四。但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环节动手脚。既然栽了跟头，那就认栽，然后想办法爬起来。”
他伸手握住林薇的手。“不过薇薇，这次的事情可能会拖很久，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赵立轩打来的。
赵立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火气，但更多的是找到了突破口的兴奋：“怪哥！有消息了！”
“什么情况。”
江凡的声音略显沙哑。
“我找人查了那个恒信商务，还有姓李的那个女人。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公司在业内名声就不太好，之前就有过几次商业纠纷，都是些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勾当，但每次都被他们用钱摆平了，或者找了替罪羊。”
赵立轩顿了顿，继续道。
“这次你们的牛肉，基本可以肯定是他们搞的鬼！我的人查到，他们从蒙省那边接收了你们那批高品质牛肉之后，根本就没全部发给你们的客户。大部分好肉，都被他们扣下了，然后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高价转卖给了一些高端餐厅和私人会所，狠狠赚了一笔差价！”
江凡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发给粉丝的货呢？”
“还能是什么？”
赵立轩哼了一声，怒气上涌。
“他们从市场上随便搞了批普通冻牛肉，重新包装了一下，贴上你们的标签发出去的！所以陈斌那个检测报告，检测的根本就不是巴特尔大叔家的牛肉！这帮狗娘养的，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个李曼，就是一直跟你们对接的那个女人，她脱不了干系！”
赵立轩的语气肯定。
“但真正背后操盘、现在卷款跑路的是他们老板，钱东来！这家伙手机关机，公司也人去楼空，一看就是早有预谋！不过我已经报警了，警方那边也立了案，正在追查他的下落。我还给你找了洪律师，咱蓉城打这种经济官司，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洪律师说了，只要证据链咬死了，不光能把损失追回来，还能告他们商业欺诈、恶意诽谤，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江凡沉默了几秒。
“老饕，谢了。这份情，我记下了。律师费，我会承担。”
“嗨！怪哥你这就见外了！”
赵立轩立刻打断他。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今晚的直播做好。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还是支持你的。”
“真的谢谢你了，兄弟。”
江凡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道谢。
挂断赵立轩的电话后，江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斗音官方工作人员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