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害虫团圆了
王桂芳、刘崇华和黄雪香三人带着满身的大粪走在风里，一路上寒风呼啸，夹杂着粪臭味，将他们裹得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大粪被风吹得一块块黏在身上，仿佛都成了干硬的泥巴疙瘩，贴着皮肤一动不动。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刘崇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志刚！”黄雪香猛地回头，语气不耐烦。她头发上原本就结着一坨大粪，这么一甩，直接甩飞出去几块，溅了刘崇华一脸。
“没错！咱们家志刚那么能干的人，怎么可能去挑大粪？这肯定是刘向阳那混账故意骗我们！咱们得亲眼去看看！”王桂芳连连点头，脸上的怒气渐渐盖住了屈辱的脏污。
老太婆越说越激动，还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激动得直抖，差点没把路边的老头给杵一拐。
三人一边走，一边越想越气，越说越来劲，仿佛他们受的那些羞辱，都是刘向阳虚构出来的。他们竟然在这种场景下找回了几分理直气壮，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可身上的气味却不会说谎。还没走出两条街，就已经引来了一大圈嗡嗡作响的苍蝇，那股腥臭扑鼻的味道简直能把人熏晕。
更糟的是，孩子们也盯上他们了。几个放学的小孩兴奋地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打闹，像发现了稀罕物。
“哇哈哈！有人掉粪坑啦！”
“好臭好臭，我都快吐了！”一个小男孩捏着鼻子，边跑边喊。
黄雪香脸都绿了，刚被刘向阳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又被这帮小屁孩围着转，她肺都快气炸了。她一声怒吼，就要冲上去教训。
结果脚底那层大粪还没完全干透，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像根木头似的直挺挺摔倒，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栽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那沟里还不光是脏水，还有残渣和湿泥，一下子，黄雪香成了三人中“气味担当”，混合体。
王桂芳和刘崇华两个七手八脚把她从沟里捞出来，差点没把腰闪了。黄雪香浑身脏得已经认不出原样，嘴里还骂个不停。
三人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走到傍晚五六点钟时，终于来到了镇子西边的一片旮旯地带。
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扑鼻而来，甚至压住了他们身上的粪臭味。三人一愣，四下望去，只见远处夕阳残照下，有个巨大的茅坑，四周搭了简易围栏，几个穿粗布衣服的青年正在忙碌地把一桶桶大粪倒进铁桶里，准备运走。
“怎么会有这么臭的地方……”王桂芳皱眉捂着鼻子，眼神里满是嫌弃。
黄雪香看见路边正好有个老乡走来，立刻迎上去：“大哥，您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叫刘志刚的知青？我们是他亲人。”
老乡一愣，抬手指了指茅坑那边：“找他？就在那儿呢！他每天都来，挑粪挑得快成臭神仙了。”
“啊？”王桂芳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咱们志刚怎么可能挑粪？他可是当知青的！”黄雪香急了，脸涨得通红。
老乡嗤笑一声：“当知青？你们还真信他那套？那小子背地里耍滑不干活，被人抓了个正着，还敢乱说英雄坏话，早就被罚来挑粪赎罪了！现在这活儿干得最勤的就是他。”
话音刚落，三人脸上血色全无，像被霜打了一样呆在原地。黄雪香更是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沟里。
“这不可能！”刘崇华脸上的惊讶都凝固了，“志刚怎么可能挑粪？他不是说跟领导很熟……”
下一秒，王桂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跌跌撞撞朝茅坑那边冲过去。
“志刚啊！奶奶的好志刚啊！我的宝贝大孙子啊——”
茅坑边，一个满身大粪、脸瘦得皮包骨头的青年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三人后顿时双眼通红。
“爹！娘！奶奶！你们怎么来了？我……我太想你们了！”他激动得都想扔掉手里的粪瓢。
可还没等他往前冲几步，一旁的监工扯着嗓子骂道：“刘志刚！干嘛呢？你的指标还差两桶呢！别想偷懒，再磨蹭就扣你工分！”
“哥，求您了，就这一次！我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能不能给十分钟！”刘志刚转身哀求，神情狼狈中夹杂着几分卑微。
监工皱了皱眉，看了看三人，嘴里嘟囔了句“也都不是什么干净人”，才不情不愿摆手：“快点！十分钟不回来，今晚别吃饭了。”
得了允许，刘志刚丢了粪瓢就往这边跑，可刚靠近几十米，他还没开口说话，王桂芳三人脸色就变了。
一股腥臭冲鼻而来，混着酸腐味、铁锈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馊气，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儿子，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黄雪香一边干呕一边想扑上去。
“娘！你不知道，我落到这地步，全是刘向阳那个狗崽子陷害的！他污蔑我，说我偷工减料，还说我污蔑英雄，都是诬陷！”刘志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娘、奶奶，你们可得给我出头，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啊！”
三人听完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立刻表态。毕竟刚才他们才被刘向阳泼了两桶带汤的大粪，现在脑袋一阵发懵。
“奇怪了，我每天都洗澡，咋身上还是臭？”刘志刚这时候皱眉说着，还低头闻了闻自己衣服。
王桂芳脸色一沉，拐杖直接敲在他腿上：“臭小子，你是嫌咱们脏是吧？”
“不是，我没……”刘志刚还想解释，却被黄雪香抢过话头：“一说这个我就火大！全是刘向阳那小杂 种干的，敢拿大粪泼我们，还加了汤的！”
“什么？他居然敢……”刘志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像吞了只苍蝇。
“哼！白眼狼一个！现在住大房、骑新车，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亲人？”王桂芳咬牙切齿。
远处监工再次怒吼：“刘志刚！快回来！时间快到了！”
刘志刚只好作别：“爹娘奶奶，你们先去前面那个小木棚歇歇，钥匙就在门口草堆里，我干完活就回去。”
三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木棚矮小 逼仄，顶上稀稀拉拉几根稻草，像个纸壳房子。
风一吹就嘎吱响，三人脚下一软，王桂芳哆嗦着骂了一句：“还不如我们路边那个沟干净。”
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