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页她撕了
她没在每一张画上标注时间,也没有题目。
只有在最角落那一张《光的中段》后贴了一张小卡片,写着:
【你若站在这光里片刻,就也曾在我心里落过尘!】
她没有写署名。
离开展厅的时候,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空出来的那一面墙。
策展人本来说想把她那张《不靠近》挂在那儿,但她拒绝了。
那面墙她想留空。
她想让人自己去“靠近”,自己决定那面墙上是不是还藏着另一幅未画出的东西。
不是故弄玄虚,只是她现在更明白,真正懂你的人,不需要画出来;而不懂你的人,画得再清楚也只是看图说话。
她走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开始暗了,港城入冬后的夜落得特别快,街灯一盏盏亮起,车流缓慢,她走在人行道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子不快也不慢。
她没有再看手机,也没有特意想起谁。
而是第一次很清楚地知道:
她今天的画,她今天的走路,她今天的喝茶与落笔,全是为她自己而做,不是为了回应任何人留下的余温,也不是为了谁曾经说过“我等你”。
她等过自己太久了。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真正的回来。
不是被看见才算数的那种回来,是她自己拉开椅子、坐在那个“我现在就在这里”的位置上,然后安安静静地,拿起笔,继续画。
继续画她的光,继续写她的线,继续把自己每一个在途中学会的停顿,都变成她可以落笔的地方。
而她知道,哪怕还有人站在远处,不说话、不靠近,只是偶尔出现在她余光里,她也不会再慌张,也不会再退让。
因为她不怕了。
她知道,她现在站得足够稳。
不需要谁靠近才能不倒。
这就够了。
那晚她回家得很晚。
街口的便利店刚刚拉下卷帘门,路灯下的光斜斜落在斑马线上,远处偶尔有夜班车驶过的声音。
她没叫车,就这样一路走回去,像是要让这段慢下来的路程,把她从画室里的状态缓慢抽离。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逃避,而是在过渡。
每一幅画完成后,她都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
这不是形式上的结束,而是她要让自己的情绪缓一缓,不要滞留在某个片段太久,也不要在“表达之后”反而沉溺其中。
她已经不允许自己再那样了。
太多次她曾经画完一张作品后,反而陷入更深的孤独。
她以为把情绪画出来就是处理完了,结果只是换了个地方藏着。
现在的她明白了:画出来不等于说完了。
你得让它自然风干,得愿意承认:那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林西在屋里开着小夜灯,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书摊了一半掉在地上。
她走过去帮她把书捡起来,替她盖好毛毯,动作很轻。
林西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比白天安静很多。
她们认识太久了,彼此所有“我不想说”的情绪,都能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里读出来,但从不强问。
她们之间最稳的关系不是“随时说”,而是“你不说我也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