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问谁归来
只是她终于站在自己的生活里,朝内看。
那天傍晚,她收到林西发来的视频,是港城展馆的预告片,剪辑得极简,只有一些她过往作品的特写和一个极短的句子:
【她画了很多人,但她最后只画她自己!】
她看着屏幕,手停了几秒,然后关掉,起身走去画室,把一张画拿下来,那是她最早画的一张剪影,是她大学时完成的第一幅。
画面里是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窗外是雨,光很淡,整个画几乎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姿势—像是在躲雨,又像是在避光。
她那时候还没学会说“不”。
她现在盯着那张画,忽然轻轻说:“我画你,不是因为你让我疼,是因为我那时候只敢用你来说我!”
她把那张画重新放进文件袋,封存,不再挂出来。
她终于不再依赖那张画来讲自己的故事了。
她开始画正面。
画自己的脸,画坐姿,画她看窗外的样子,画她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画她低头写字时嘴角不经意翘起的那一刻。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描摹自己,描摹她作为“生活里的人”而不是“关系里的人”的模样。
那晚她写了一句话贴在画后:
【我不是不再画别人了,我是终于愿意承认,我的存在可以不以别人为参照!】
隔天早上,她去了镇上的小书店,买了几本旧杂志和一本厚厚的空白相册。
她想试着做一本“非画”的作品集。
不为了展览,也不为了出版,只为了在“画”之外的方式里,再给自己一个表达的出口。
她把每天拍的照片、她写的那些背面文字、她没有展出的素描草图,一页页贴进去。
第一页贴的是她来驻地的那天下午,坐在长途车上拍下的窗外云层—阴得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她写:
【那天我没想过我要离开谁,我只是想看看,我离开之后,是不是还愿意回来!】
第二页是一张她在厨房切洋葱时拍的照片,阳光从左侧斜斜照进来,影子落在她指尖。
她写:
【我不是一个情绪淡的人,我只是现在不想为每个起伏都落字!】
第三页是一张夜里没睡拍下的屋角,一把椅子靠着窗,风吹动窗帘,她写:
【窗帘动的时候,我知道我还醒着。
这就够了!】
她做着这本册子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
包括林西。
包括画廊。
她甚至不打算公开这本相册的存在。
但她知道,她终于给自己留了一个不会被解读的角落。
那是她最私密、最真实、也最不怕孤独的地方。
晚上九点,她坐在画室最后那张老木椅上,听着屋外风吹过枯枝,带出一点微小的声响。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丁砚之。
他发了一句:
【今天路过我们以前常去的画材店,老板说你已经三年没进去了!】
她没有回。
他又发:
【我买了你以前喜欢的纸张,一沓放在画桌上,突然不敢落笔了!】
她看着屏幕,手指轻轻一顿,然后回了四个字:
【不用再画!】
他隔了几秒,回:
【那你画我了吗?】
她盯着这行字,犹豫了几秒。
然后回:
【我画过你很多次,但现在我只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