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对不起
赵书彤手里攥着那枚被火熏黑的戒指，指节因为用力的泛白。
“她不会原谅我们的。”夏晟低声说道。
赵书彤没有回答。
她只是盯着病房的门，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陆江明还活着，还会笑嘻嘻地叫她书呆子，还会为了她跟人打架……
而现在，她连他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陆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床边的夏晟和赵书彤。
她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变成滔天的恨意。
只不过短短十几天，陆父因为他们两个被被捕，到现在还在牢里。
而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因为他们两个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滚出去！”她抓起床头的水杯狠狠砸过去，“你们怎么还敢来？”
玻璃杯在赵书彤脚边炸开，碎片四溅。
夏晟下意识挡在她面前，却被赵书彤轻轻推开。
“陆阿姨……”赵书彤声音颤抖，眼眶通红：“对不起……”
“对不起？”陆母歇斯底里的笑起来，“我儿子死了！一句对不起就能让他活过来吗？”
她猛地掀开被子，踉跄着扑向赵书彤，却被护士拦住。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他的！”陆母撕心裂肺地哭喊，“如果不是你们赵家和夏家造的孽，他怎么会死？他明明可以好好活着……他明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抽走的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赵书彤跪下来，轻轻将戒指放在陆母面前。
“这是……江明最后留下的东西。”
陆母的哭声骤然停住。
她颤抖着伸出手，抓起那枚戒指，死死的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儿子最后的一丝温度。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她哑声问。
赵书彤摇头：“他……是为了阻止张烨，扑上去的……很快……”
她说不下去了。
陆母闭上眼睛，泪水无声的滑落。
“他从小就倔……”她喃喃道，“为了在乎的人，连命都不要……”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赵书彤站在冷风里，突然抓住夏晟的手臂，声音支离破碎：“夏晟……我是不是错了？”
夏晟沉默。
“如果我没有选择联姻……如果我没有推开他……如果……”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夏晟看着她，想起那个刚回国时意气风发的陆江明，想起他最后扑向火海的背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没有如果。”他最终说，“这是他的选择。”
赵书彤回到家，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本旧相册。
照片上的陆江明还是少年模样，穿着校服，冲镜头笑得肆意张扬。
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拍的。
她轻轻抚摸照片，想起毕业那天，陆江明偷偷把她拉到天台，红着脸塞给她一封信。
她当时没看，后来联姻的事定下来之后，他当着她的面把信烧了。
现在想想，那或许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她说……
“我喜欢你。”
那晚，赵书彤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七岁岁的陆江明，站在阳光下冲她笑：“书呆子呆，发什么呆呢？”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也变回了少女模样，怀里抱着厚厚的课本。
“陆江明……”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
少年歪着头看她，笑容明亮：“别哭啊，我不是在这儿吗？”
她伸手想抓住他，可下一秒，梦醒了。
枕边一片冰凉。
第二天，赵书彤去了墓园。
陆江明的衣冠冢刚刚立好，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大学时拍的，英俊桀骜，眼神鲜活。
她放下白玫瑰，轻声说道：“陆江明，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风拂过玫瑰花瓣，像是谁的叹息。
自从陆江明的葬礼之后，赵书彤变得异常安静。
她照常上班，照常开会，照常处理着赵氏集团的危机，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只剩下一个机械运转的躯壳。
夏晟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窗外是市中心的夜景，灯光璀璨，可她的眼睛里却一片灰暗。
夏晟轻轻敲了敲门。
“书彤。”
赵书彤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应了一句：“嗯。”
夏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你今晚……要不要去我那？”他试探性地问道。
赵书彤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呆着。”
夏晟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说：“好。”
他起身离开，关门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泣。
夏晟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
他知道赵书彤不爱陆江明，至少现在不爱。
可他也知道，陆江明对她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个过去的人。
那是她青春里最鲜活的存在，是曾经挡在她前面的少年，是即使被她推开无数次，也依然固执地站在她身后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彻底消失了。
夏晟攥紧方向盘，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明明拥有他，却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深夜，赵书彤翻出了高中时的毕业纪念册。
照片里的陆江明站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偷偷在她头顶里了个兔耳朵。
她记得当时自己气得踩了他一脚，而他夸张的惨叫，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那时候多好啊。
没有商业联姻，没有家族恩怨，没有化工厂的悲剧……
只有少年肆无忌惮的笑，和少女假装嫌弃却悄悄扬起的嘴角。
赵书彤轻轻抚摸照片，眼泪无声滑落。
“陆江明……”她喃喃自语道，“你这个……笨蛋……”
那晚，夏晟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七岁的赵书彤，穿着校服，抱着课本匆匆走过走廊。
他想喊她，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陆江明的模样。
“喂，书呆子！”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喊出这句话，“帮个忙呗？”
赵书彤回头，皱着眉看着他：“你自己没长手吗？”
梦里的他笑兮兮地凑近：“谢了，下次请你吃冰棍。”
夏晟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他居然在嫉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