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碎的月光
夏晟带着潜水手套的掌心贴着她，引导她触碰一块心形珊瑚。
珊瑚表面布满凹凸的纹路，像愈合后的伤口。
赵书彤上岸后才发现这是一片再生珊瑚区。
“被台风折断的珊瑚虫会分泌石灰质自我修复。”夏晟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最后留下的疤痕比原本更坚硬。”
赵书彤看着海面出神，突然说道：“我们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坐在沙滩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又不断划掉。
潮水漫过脚背的时候，夏晟突然在沙砾上写下“夏知棠”。
“海棠无香。”他轻轻抚摸着赵书彤被晒红的脸颊，“但你知道她来过。”
当晚，赵书彤在日记本上画了朵海棠，下方写着：“给小棠的信：【今天爸爸带妈妈看了会唱歌的珊瑚……】”
黎晚的来电像块碎玻璃划破宁静。
赵书彤听着电话那头关于王副总保释的消息，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
挂断后她发现夏晟站在玄关，手里拿着刚取回来的快递，是国外医院寄过来的胚胎组织病理报告。
“别看。”她的声音发紧。
但夏晟已经拆开了文件，瞳孔在读到某行文字时骤然收缩。
赵书彤夺过报告，在“染色体异常导致的自发性流产”那行字的下面，还有一行手写备注：
【母体孕酮时异常可能与长期应激状态有关。】
餐厅的玻璃杯突然炸裂。
赵书彤把整叠报告摔向墙壁。
“所以是我的错？”她声音嘶哑，“那些熬夜做的并购案？那些该死的董事会斗争？”
夏晟想抱住她，却被推开。
赵书彤抓起车钥匙冲进雨夜，别墅门重重摔伤的回声让夏晟想起产房的门禁声。
他在沿海公路边找到熄火的车。
赵书彤蜷缩在驾驶座上，手机屏幕亮着公司邮箱里数百份未读邮件。
夏晟拉开车门的时候，雨水顺着他的下颚滴在她的手背。
“回家吧。”他只说了这一句。
赵书彤抬头的时候，看到他撑着伞的右手手背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丝混着雨水流进袖口。
回程的车上她一直沉默。
知道海边度假别墅灯光映入眼帘，才轻声说道：“我辞职吧。”
夏晟猛踩刹车，转头看见他泪光后的决绝：“如果要我在公司和……”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过小腹，“……之间选。”
夏晟熄火，在仪表盘微光里捧起他的脸：“选让你快乐的那个。”
他们的额头相抵，呼吸交错成同一个频率。
最后一个清晨。
赵书彤在沙滩上发现夏晟用树枝画的大幅涂鸦，是一张婴儿床的设计图。
床头板雕刻着风铃草和海浪的图案。
“等我们准备好。”他拂去她发间的细沙，“可以找工匠做。”
返程的飞机上，赵书彤靠着窗户假寐。
当气流颠簸的时候，夏晟的手立刻覆上她的小腹，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她心头微颤。
睁开眼看见他正在平板电脑上修改设计图，把原本的围栏改成了可拆卸的样式。
“为什么改设计？”她问。
夏晟的耳尖突然红了：“想着……或许下次你会想躺着喂奶。”
这个小心翼翼的假设让赵书彤眼眶发热。
他握住她修改设计图的手，引导笔尖在图纸角落添了一朵海棠。
……
回到公司那天，董事会成员惊讶地发现赵书彤的办公室格局全变了。
原本冷硬的黑色办公桌换成了弧形圆木桌，墙上挂着度假岛日出照片，窗台摆满白色风铃草。
当王副总盯着脸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一株植物浇水。
“赵总好雅兴。”他讥讽地看着花盆。
赵书彤微笑：“王副总认识海棠吗？它的根系能穿透混凝土。”她转动花盆露出底部嫩芽，“看起来柔弱的东西，往往最有生命力。”
傍晚夏晟回家的时候，发现书房里摆着度假岛带回来的珊瑚标本，旁边是赵书彤娟秀的字条：
【给未来的小棠：这是爸爸妈妈重新学会相爱的坐标。】
初雪落下的夜晚，赵书彤在衣帽间发现一个贴着“给小棠”的盒子。
里面是套粉色连体衣，尺码标签写着“0-3个月。”
但她红着眼睛转身的时候，撞进了夏晟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不是催促。”他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只是……先准备好。”
壁炉火光映着他们交流的身影，窗外雪越下越大。
却盖不住屋内重新生长的温度。
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赵书彤拉着夏晟站到露台上，风雪中三十盆风铃草早已被移进温室。
唯有那株海棠花还立在原地，枝头居然结出了几个化苞。
“看。”她呼出的白雾与雪花交融，“冻不死的。”
夏晟从背后环住她，掌心温暖的覆在她小腹上。
这个动作不再带着悲伤的重量，而是某种安静的期待。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赵书彤突然转身吻住他：“新年快乐快。我的共犯。”
雪落无声，再没有人看见了温室里，最早种下的那批风铃草，悄然冒出了新的化苞“
第二天清晨，赵书彤被门铃声惊醒。
她刚披上睡袍走到客厅，就听见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夏母带着心疼的语调：“书彤呢？怎么瘦了这么多？”
赵书彤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衣角。
流产的事，她和夏晟一直没告诉双方父母，原本是想等情绪稳定后再慢慢解释。
可现在，夏父夏母赵父赵母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脸上写满了担忧。
“妈……爸……”赵书彤喉咙发紧，声音几乎卡在呼吸。
夏母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像哄孩子一样：“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赵书彤鼻尖一算，眼眶瞬间红了。
夏晟从楼上匆匆下来。衬衫的扣子都没扣好，显然也是刚被吵醒。
他看了一眼赵书彤微颤的肩膀，立刻走到她身边，手臂亲亲环住她的腰，像是无声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