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雪重重把算盘摔在桌上,“咣”地一下吓得陈氏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
紧接着,沈棠雪深冷地瞟了她一眼,“说起来,沈岳还不知道他自己不行吧?”
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你敢!”
陈氏“豁”地耸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把我当猴耍,难不成还要我把你当长辈一样供着不成!”沈棠雪冷冷发笑,“天黑之前,我若看不到满意的结果,后、果、自、负——”
森冷的眼神,裹挟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寒意扑面而来。
纵是自诩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的陈氏,此时也觉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你等着!”陈氏扔下这话,便扶着钱妈妈的手走了。
“太太不把东西抬走么?”
陈氏:“不必了!”
“放在这里若是少了,我可不管。”沈棠雪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氏噎了一下,脚步走得更快了。
走出了棠梨院,她心脏还在“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真是见鬼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她哪里来这么强的气势?
“太太,您没事吧?”钱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氏余悸未消,正憋着一肚子火呢,钱妈妈正好成了她宣泄的借口。
“你没长眼睛看么?我像是没事的样子?!”
钱妈妈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当个闭嘴的鹌鹑。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赶紧过去清点东西!”陈氏催促道。
钱妈妈也不敢拖延,赶紧打了伞,主仆二人火急火燎的往流芳院赶。
陈氏走进了库房。
这里陈列着的,都是她这些年或从吕氏的嫁妆之中克扣的,或是变卖了嫁妆后克扣了部分银子积少成多采买的。
无一不是精品。
其中一个柜子里锁着摆了一个匣子,钱妈妈依着陈氏的指示取了下来,里面全是她最珍视的地契还有房契。
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这些东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留不住。
“钱妈妈,这是不是就是命啊?”
钱妈妈不敢说话,只一味地看着她,露出不忍的神情。
“你也替我不值是不是?当年我不顾一切地跟一穷二白的沈复在一起,为了他能上京赴考,我变卖了家中唯一的房产给他做盘缠。”
“可他却娶了别的女人,还成了商人。他说他不会忘记我的恩情,还说会对我和女儿负责,后来他的确做到了,迎了我们母女俩入沈家。”
“可名分上我还是继室,芊芊也成了继女。”
陈氏苦笑着,抚摸着匣子里的地契和房契,“可明明我差点就跟他有了个大儿子的,只是那个时候做工太苦了,没能留下来而已。”
那时候孩子都成型了,却还是胎死腹中。要不是那一次伤了根本,她也不至于在生了芊芊之后,生岳儿时也差点没命,之后更是不能再生育了。
“我原也是有嫁妆的,可那些都被沈复用完了,没人知道罢了。要是我能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这样……”
“太太……”钱妈妈欲言又止。
陈氏只觉得脸上一热,连忙用手背擦去了眼泪,“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的攒下这份家当,就是为了我的一双儿女,没想到。……”
到头来都成了一场空。“”
钱妈妈实在不忍心听下去了,“太太,您不要太难过了。我,我……”
“行了,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陈氏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总之,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钱妈妈就差竖起耳朵了,但也没明白她说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太太还能把这些东西再从大姑娘手中讨回来?
……
一个时辰后。
陈氏让人又抬了几大口箱子进了棠梨院。
这一次,她亲自一个一个地打开了箱子,“你所说的,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都在这里。”
“还有那几家铺子、田庄的地契房契,也都在这里了。”
“大姑娘亲自过目一下吧。”
闻书主动把装有房契地契的匣子接过来,一一拿起来看。
当初沈棠雪便让她去把吕氏当初的铺子都过了一遍,所以,哪些是吕氏的铺子、哪些最挣钱的,她心中都有数。
这些年,陈氏为了省下纳税的钱,虽然让人假造了白契,将这些田庄铺子拢在她名下,但并没有去官府落红契。
这些便是原始的房契和地契。
闻书逐一过目,确定无误之后,这才递给了沈棠雪。
沈棠雪便不再翻看了。
随后,闻书又上前查验了那些个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的瓷器。
都是前朝的珍品,因为战乱,传到现在已所剩无几了。
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闻书对照着嫁妆单子逐一查看,只恨不得像大夫把脉看诊一样望闻问切了。
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姑娘,这几样都能对得上。”
“嗯,辛苦了。都登记入库吧。”
陈氏在旁边看着她们主仆这样一来一往的,心里都在滴血。
“太太,这些我就都收下了。”沈棠雪柔声说道,“加上你之前送过来的那些,已经超过了我母亲的嫁妆价值,所以我会再挑出两间铺子还给你。”
陈氏麻木地点了点头,肉都给她剜干净了,骨头也都差点被啃了,再还两间铺子,又有什么用?
沈棠雪挑了两张房契放回匣子里,由阿诺拿给了钱妈妈。
陈氏硬逼着自己不再看,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走出了棠梨院。
烈日当空。
可她却觉得周身发冷。
陈氏回眸看着棠梨院,狠狠咬牙,沈棠雪,这事没完!
……
棠梨院里。
沈棠雪看着那些精美的瓷器,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两世啊,她终于把母亲的这些东西拿回来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阿诺连忙递上帕子。
喜凤也说道,“是啊姑娘,你母亲的嫁妆都拿回来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哭了?”
“对啊,这是好事,我不应该哭的。”沈棠雪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随即将陈氏带来的那些房契地契都交给了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