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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三峡暗涌

    晨雾还未散尽时,沈星河和林夏·暗已站在三峡大坝工地入口。

    他套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工装左胸印着“水利部实习”的红章;林夏·暗的工装稍短,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间缠着根褪色的蓝布带——那是她伪装的“地质组老教授孙女”的信物。

    “心跳112。”林夏·暗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的铜线。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胶鞋上沾着的泥点还带着昨夜的潮气,“你紧张了。”

    沈星河喉结动了动。

    他确实紧张——三天前在安全屋,林夏·暗胸针背面的“长江水利考察”字样像根细针,扎破了他对“时空涟漪”的最后一丝侥幸。

    唐慕白的手,早伸到了三峡大坝的地质勘探里。

    “装得像点。”他低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工装口袋里的伪造工牌,“老教授的孙女该是什么样?”

    林夏·暗抬头,眼尾突然皱起。

    工地的大喇叭正喊着“爆破区b3今日检修”,她却像被什么扎了神经,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指甲透过工装布料掐进肉里,“我看到了。”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爆炸、洪水……还有你。”

    沈星河的呼吸霎时滞住。

    晨雾里飘来混凝土的腥气,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什么时候?”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林夏·暗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明天凌晨三点。爆破区b3。”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铁,烫得沈星河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工地地图,指腹快速划过标注的红色区域——b3区正是王铁柱负责的爆破点。

    那个总叼着烟卷、说“雷管比媳妇还金贵”的爆破专家,此刻应该正在检查导火索。

    “走。”沈星河拽着她往爆破区方向走,工装袖口擦过堆在路边的钢筋,刮出刺啦一声响,“找王铁柱。”

    爆破区的铁丝网外堆着沙袋,王铁柱正蹲在沙袋后检查雷管。

    他穿件洗得发灰的迷彩背心,古铜色的胳膊上布满旧疤,左手小拇指缺了半截——据说是九六年矿山事故留下的。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叼着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

    “你们不是实习的吗?”他粗着嗓子喝问,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身边的炸药箱上,“爆破区不让随便进不知道?”

    沈星河的手心沁着汗。

    他早把王铁柱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退伍特种兵,妻子三年前死于车祸,现在和七十岁的老娘住在工地临时板房。

    这样的人,最恨别人乱碰他的“命根子”。

    他笑着从工装内袋掏出份文件,封皮盖着“长江水利委员会”的红章:“临时任务调整,我们来协助爆破模拟计算。”

    王铁柱眯起眼。

    他伸手接过文件时,沈星河注意到他虎口处新添的擦伤——应该是今早搬运炸药时蹭的。

    “模拟计算?”他翻了两页,抬头时眼神仍像淬了冰,“我干了十年爆破,要你们这帮学生娃算?”

    林夏·暗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糯糯的颤音:“王叔叔,我爷爷总说您是‘长江上最精的爆破手’。他昨天还念叨,说b3区的岩层结构特殊,怕常规计算漏了什么……”她摸出兜里的蓝布带,“这是爷爷的老花镜绳,他说您见了就明白。”

    王铁柱的手指顿在文件页边。

    他盯着那截蓝布带看了三秒,突然嗤笑一声,用缺了指节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行吧。”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卷,在鞋底蹭灭,“别乱动设备,炸飞了我可不给收尸。”

    操作室的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堆着泛黄的爆破图纸、半瓶喝剩的二锅头,还有台老掉牙的台式电脑。

    沈星河假装研究图纸,余光瞥见王铁柱背对着他们检查雷管箱,立即摸出袖口里的微型接口,轻轻插进电脑主机的b槽。

    “有问题。”林夏·暗站在他身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声音又冷了下来,“地下三层有异常信号。”她的指尖虚点在屏幕右下角的网络拓扑图上,那里有个闪烁的红点,“不是工地内网。”

    沈星河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记得三天前在安全屋,猫叔破解的意识移植程序里,“2003年三峡大坝核心数据缺口”的备注像道闪电。

    此刻屏幕上的红点,正和唐慕白实验室的能量频率重叠——那是种介于电磁波和脑电波之间的震颤,他在记忆里见过一次,是前世濒死时,眼前闪过的最后一道光。

    “必须下去。”他低声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异常信号源定位到地下三层。

    操作室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工地的探照灯在窗外扫过,把林夏·暗的脸切成明暗两半。

    她的瞳孔突然变成不自然的灰蓝色,那是第二人格完全觉醒的征兆。

    “等爆破演练。”王铁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星河手一抖,差点碰掉接口。

    爆破专家正倚着门框,嘴里叼着根新点的烟,“今晚十点有演练,地下三层的门禁会开半小时。”他吐了口烟圈,烟雾里的眼睛亮得反常,“你们要去的地方,我熟。”

    夜色像块浸透墨的布,裹住整座工地。

    沈星河跟着王铁柱和林夏·暗穿过通风管道时,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管道里有股霉味,混着铁锈和潮湿的混凝土气息。

    林夏·暗走在最前面,她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灰,却走得比两个男人还稳。

    地下三层的金属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时,沈星河的呼吸几乎停滞。

    门内是座泛着冷光的实验室,墙上用荧光漆写着“时空管理局·长江节点”,字体和他前世在唐慕白办公室见过的机密文件如出一辙。

    实验台中央摆着台银色仪器,形状像放大的脑电波扫描仪,旁边的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代码,正是他在安全屋见过的“因果闭环”算法。

    “下载数据。”沈星河扯下脖子上的u盘,插进实验台的接口。

    林夏·暗则走到仪器前,伸手触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

    她的指尖刚贴上仪器,瞳孔骤然收缩,“闭环的关键不在数据库。”她转身时,额角渗出细汗,“在爆破时间表里。”

    警报声就是这时炸响的。

    刺耳的蜂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实验室的红灯开始旋转,把所有人的脸都染成血红色。

    王铁柱猛地拔出手枪——沈星河这才发现,他迷彩背心下还别着把五四式,“他们发现了!”

    沈星河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u盘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还差17。

    “走!去主控室启动干扰程序!”他扯下u盘,转身要拉林夏·暗,却被她死死攥住手腕。

    “等等。”她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刺响,“爆破时间表的最后一行,是2003年6月1日凌晨三点。”她指向墙上的倒计时器,红色数字正从“23:59:59”跳动到“23:59:58”,“那是闭环完成的时间。”

    沈星河盯着倒计时器,喉咙发紧。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2003年,三峡大坝全面竣工,而他的公司正是那年开始承接水利工程监控系统。

    原来从1998年的地质勘探,到2003年的爆破数据,唐慕白织了张十年的网,要在大坝落成时,把未来人的意识植入某个关键人物的大脑。

    “提前引爆b3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王铁柱的枪口还对着门,闻言猛地转头,脸上的疤被红光扯得变形:“你疯了?提前引爆会引发连锁反应——”

    “我知道。”沈星河打断他。

    他摸出兜里的爆破地图,手指按在b3区的位置,“但如果在闭环完成前破坏节点,唐慕白的程序就会崩溃。”他抬头看向林夏·暗,她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倒计时的红光,“你看到的洪水和我的尸体,是不是发生在闭环完成之后?”

    林夏·暗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手,把胸针上的“长江水利考察”字样转向沈星河。

    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见胸针背面新刻的小字——“1998年8月,时空管理局实验员林夏”。

    倒计时跳到“23:55:00”。

    沈星河盯着王铁柱,对方额角的汗正顺着疤往下淌。

    他知道这个爆破专家在想什么——提前引爆意味着违反所有安全规程,意味着可能被吊销执照,甚至坐牢。

    但他更知道,王铁柱的老母亲住在武汉长江边,而2003年的洪水,会比前世更猛。

    “帮我。”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否则明天凌晨三点,死的不只是我。”

    王铁柱的手在颤抖。

    他盯着沈星河兜里的u盘,又看了看林夏·暗胸前的胸针,最后把视线落在倒计时器上。

    红色数字跳到“23:54:30”,他突然把枪插回枪套,从兜里摸出盒火柴——那是他平时点烟用的,火柴盒上印着“长江宾馆”。

    “你最好没骗我。”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否则我亲手把你埋在b3区。”

    沈星河笑了。

    他知道,这个男人信了。

    因为他在王铁柱的眼睛里,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光——那是穿越二十五年时光,依然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光。

    倒计时器的红光里,林夏·暗突然伸手,按在沈星河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带着某种灼烧般的温度。

    “你不会死。”她说,声音里的金属刺响消失了,“我看到的洪水,是新生的河。”

    警报声还在响。

    但沈星河知道,他们已经抓住了命运的尾巴。

    他看向王铁柱,对方正把火柴盒里的火柴一根根抽出来,在掌心码成小小的方阵——那是爆破手特有的,计算时间的方式。

    “还有四小时。”王铁柱说,抬头时眼里的警惕褪成了某种更锋利的东西,“我需要二十根导火索,五箱乳化炸药,以及……”他停顿了一下,“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怎么让b3区的爆炸,刚好撞在闭环的命门上。”

    沈星河摸出兜里的地图,铺在实验台上。

    红色的倒计时光映着他的侧脸,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知道,这一步走出去,所有的“时空涟漪”都会变成狂潮。

    但没关系——毕竟,他是为了逆转命运而来的。

    窗外,长江的水声隐隐传来。那是时间的声音,也是重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