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得不小心

    她以前没在首都待过,只是来玩过一两次,还是跟着旅行团去的热门景点,对这个地方不熟。一路上边走边问,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老余家的老房子位置确实不错,刚拐进这条小巷,还能远远看到故宫的红墙黑瓦。这一带都是独立的小院子,很安静,不像别的地方那样乱哄哄的。

    路边坐着个老奶奶,正在捆艾草。余紫嫣走过去跟她搭话:“这儿挺安静,不像别的巷子那么闹腾。”杜家那边的巷子就很吵,路面坑坑洼洼,还有不少乱搭的小棚子。

    老奶奶手上的活没停下,抬头瞄了她一眼:“你不是外地来的吧?”余紫嫣笑着承认:“是,我是来出差的。家里老人想让我帮他们多看看首都。”现在谁不想来看看首都呢?

    听她这么说,老奶奶也没多想,俩人就开始聊起来,问她有没有去过长城之类的。余紫嫣说长城是去过了,但太远了,时间不够。聊着聊着,她又把话题转回了这条巷子。

    老奶奶在这里长大,说起这条巷子的变化,满是感慨。“住这儿的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老邻居们都看不到了。只有我家一直在这儿,虽然院子小,但祖上传下来的。”她既感慨又自豪。

    只有她们家守住了这份家业。

    老余家的老宅是个大四合院,后来余家衰败,房子被收走分成了两半,现在住着狄家和苏家两家。问完想了解的事后,天也快黑了。

    老奶奶突然又仔细看了看余紫嫣:“说起来,你越看越像隔壁余老五年轻的时候。”余老五……该不会是指她爸余振霖吧?他在家里排行老五。

    余紫嫣没想到会被认错,怕多待下去更麻烦,找个借口跟老奶奶告别,正要走。刚站起来,老房子的大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时髦的女人。

    烫着卷发,化着淡妆,穿着矮跟皮鞋。这身打扮太新潮了,余紫嫣记得她,就是前几天在供销社门口问自己姓不姓余的那个女人。

    狄同志也看到了她,明显愣了一下。

    她先向老奶奶打招呼,接着盯着余紫嫣说:“小同志,咱们又碰面了。”

    余紫嫣笑了笑:“是,太巧了!”那天她问自己姓不姓余,难道是因为自己脸和余振霖长得像?

    她是不是余振霖的老熟人?

    可她也就三十多岁,当年余振霖下乡时,她才十来岁,现在十多年过去,她还能记得余振霖的模样?

    而且余紫嫣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狄同志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上次在供销社门口遇着是意外,

    那这小姑娘又在这儿出现,就肯定不是偶然了。

    余紫嫣还是重复老太太的话:“天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同事该担心了。”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狄同志看着余紫嫣的背影,想了想,急忙回家去了。

    不久后,狄家出来一个男人,推着辆自行车,悄悄跟上了余紫嫣。

    余紫嫣感觉有人跟踪,几次回头看,没发现那个时髦的女人。

    不过确实有辆自行车,从前面那条街就开始跟上了她。

    她回头一看,那人一脸平静,完全不像心虚或者躲闪的样子。

    难道真是巧合?

    虽然有这样的可能,但余紫嫣还是忐忑不安,于是故意走得慢悠悠的,那人却一直保持匀速,很快超过她了。

    为了安全起见,余紫嫣故意拐进一条小巷子。

    拐进去后,她立刻停下,藏在巷口偷偷观察。

    那人没骑车回头,连头也没转一下。

    直到那人完全消失,余紫嫣才走出巷子,松了口气,骑上自行车,继续赶路。

    没多久,她回到招待所。

    还完自行车,和服务员边聊边笑着走进招待所大门,眼角余光瞄到那个“尾巴”。

    他坐在窗边,桌上一杯水,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专注工作得很。

    余紫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之前距离远,没看清。

    近了才发现,这人年纪虽大了些,但长相还不错。

    他穿着藏青色中山装,身材高挑,眉毛浓密,眼睛明亮,不是那种当下流行的阳刚类型,反而有种民国公子的文艺气质和慵懒感。

    自有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

    刚才她还以为这人跟踪自己,原来也是去这家招待所,才一路跟着她。

    余紫嫣不禁失笑,原来自己冤枉人家了。

    这个时候,朱益民从楼上下来:“紫嫣,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急得不行。舞会都要开始了,你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坐在窗边那个人正在写字的手,停了一下。

    白琴跟在朱益民后面下了楼。

    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配一双同色的低跟皮鞋,长发披肩,耳朵后面别着一枚珍珠发卡。

    朱益民的话让白琴抿了抿嘴,有些委屈。

    看看吧,他心里总是想着余紫嫣!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他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余紫嫣看到白琴脸上的变化,尴尬地笑了笑:“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吃饱了再去舞会,你先陪着白琴姐姐跳吧。”

    说完,余紫嫣撒腿就跑。

    她和朱益民清清白白的,不想让白琴误会。

    余紫嫣刚离开,朱益民就被白琴拉去了舞厅。

    那个坐在窗边的人这时合上了笔记本,走到前台,问服务员:“今晚这儿有舞会吧?”

    这个人虽然穿的是普通的中山装,但衣服非常整洁,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理过的。

    服务员看了他手腕上的进口手表,说:“对!你也来参加舞会吗?”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下巴朝余紫嫣跑去的方向抬了抬,说:“这是专门为那个小姑娘办的?”

    其实他是跟着余紫嫣来的,跟了她两条街后,就猜到她是来这里招待所的。

    所以当余紫嫣开始怀疑他的时候,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比她先到了招待所。

    结果很明显,他猜对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机灵,但毕竟太年轻,缺乏社会经验。

    “哪能。”服务员捂着嘴笑了,“她是从一个小地方来的技术人员,不过有资格参加舞会罢了。”

    这种舞会他们办了好多次了,服务员早就没兴趣了。

    “是吗?那姑娘长得不错,像是从西南那边来的。”那人像是聊天似的说。

    服务员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眼光真准,一眼就看出她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笑了笑,又说:“让我猜猜,她是不是从一个叫益民县的地方来的?”

    服务员惊讶地捂住嘴:“你太厉害了!你能猜到她是哪个省的,我不意外,但你居然能猜到具体的县城!太牛了!”

    服务员很吃惊,但那个人的表情比她还吃惊:“这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提了个县城名,怎么会这么准呢。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那人连连摆手,显得不敢相信。

    “怎么就不可能呢,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看我们的入住登记表,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说着,她拿出登记表,翻到余紫嫣的那一页,指给他看。

    那人歪着头,迅速看了一眼余紫嫣的那一栏。

    ———

    余紫嫣,一个养蚕技术员,是益民县的人。这人真就是她!

    那家伙笑了笑,跟服务员聊了几句,付了茶钱后就离开招待所了。

    他一脸阴沉,骑自行车回了余家的老宅。

    狄同志早就在门口等着。

    一进门,狄同志就迎上去,着急地问:"怎么样?我猜得对不对?"

    那家伙没立刻回答。

    他把自行车靠到院子的墙上,大步走向正屋。

    进了屋,他用手帕擦干额头汗,喝了杯凉开水才说:"你就只想着他?"

    狄同志愣了一下。

    "不是这样啦。"狄同志蹲在他旁边,轻轻掐了掐他的腿,撒娇似的说:"你怎么又生气了呢?我心里装的是谁,你看得见的又是谁,你不明白吗?干嘛在这小事上跟我过不去。"

    说完,她噘着嘴,这动作从她三十岁的人身上做出来,倒也不显怪。

    男人很喜欢她这样撒娇,也掐了掐她的手,然后说:"如果我没猜错,她确实姓余,叫余紫嫣,是益民县的人。"

    余紫嫣这个名字很独特,一个县城里也许能找到同名的,但长得这么像的可不多。

    那就是他的女儿了。

    狄同志嘀咕道:"没想到她跑首都来了。"

    狄同志歪着头站起来:"现在不能乱来,我得先联系余霜儿,问问益民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女儿跑到首都来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狄同志转身要去打电话。

    手腕却被男人拉住了。

    男人用力一拽,把她拉回来,她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男人搂住她,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警告她说:"狄徽瑾,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这一下,把狄徽瑾的口红都弄花了。

    狄徽瑾看着他,帮他整理因为骑车乱了的头发,温柔地说:"苏润桥,从我答应嫁给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我也知道你是我的人。"

    她突然抓住他的头发,稍微用力往后一拉,逼得他不得不抬头。

    狄徽瑾扶着他肩膀调整姿势,坐在他腿上。

    苏润桥被迫抬头看着她。

    "苏润桥,你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老爱吃醋,怀疑我有别的男人。难道我嫁给你还不够证明我喜欢你吗?"

    苏润桥紧紧抱住狄徽瑾的腰:"不够!"

    "哼,那这样……"狄徽瑾轻笑一声,强硬地吻了下去。

    第二天,房间里的动静依旧不断。余紫嫣吃过晚饭打算回房间洗澡睡觉,但还没上楼就被拉去参加舞会。

    来开会的人除了养蚕技术员还有缫丝厂的工人和干部,他们平时有各种娱乐活动,跳舞也就学会了。余紫嫣刚到,就有男人请她跳舞,但她连连摇头说自己不会跳,小时候踩过太多人的脚,还被叫作“踩脚小天后”。

    尽管她明确表示自己不行,还是有人非要拉她跳,说是不给面子。余紫嫣只好答应,结果第一个男的没几分钟就被她踩得灰溜溜走开,第二个撑了不到十分钟。这两人跳完后都疑惑地问她是不是故意使坏,余紫嫣无奈地耸肩表示自己的真实水平就是这样。

    一圈踩下来,再没人敢邀她跳舞了。余紫嫣乐得清闲,早早回去睡觉。

    另一边,狄徽瑾和苏润桥刚刚结束了一场争执,苏润桥瘫在床上,狄徽瑾则换上睡衣进了客厅打电话。那时打长途很麻烦,要等很久才通。终于通了,狄徽瑾抱怨说上次叫余霜儿回电话,到现在都没消息。

    对方慢吞吞地说余霜儿没法通话了,因为她因涉嫌拐卖儿童未遂被送去农场劳动改造,原来的单位也解散了。狄徽瑾一听懵了,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完全没想到余霜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对方说完话就把电话挂了,那人告诉狄徽瑾,余霜儿进农场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如果想知道就得直接打电话问她本人。

    狄徽瑾脑袋疼得不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揉着太阳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余霜儿被送去农场这种大事,居然没告诉她一声。就算是被限制了自由不能联系她,也应该让她的女儿爱华通知一下!看来得亲自去趟益民县了。

    正在她盘算的时候,苏润桥坐过来搂住了她,还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问她在想什么。狄徽瑾随口应付说没什么大事,但要是真去了益民县,苏润桥肯定又要生气了。

    苏润桥叮嘱她不管做什么都要告诉他,别一个人擅自行动。狄徽瑾挥开他的手,抱怨他又开始唠叨了。她的话含糊其辞,意思是不想他操心,但也暗示自己确实有想法。

    余紫嫣睡得很香甜,早上醒来立刻蹦下床,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轻松。吃完早饭后,要去益民县学习养蚕经验的人在招待所大厅集合,主办方清点完人数就安排车辆送大家去火车站。来的八个人都是各地的技术高手,其中就有杨建国。

    大家很意外,杨建国在养蚕方面非常厉害,他来找余紫嫣,说是请教技术,但这行为也像是降低身份。余紫嫣和其他人交换眼神,知道杨建国此行肯定不简单,大家都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