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痛快地答应:“她们俩挺不错的,我和她们熟,上课也不会紧张。学费给多少合适?家里养的兔子下个月就能卖兔毛换钱了,学费完全不用愁。”于是,一家人开始商量怎么补课。
在益民县城,街道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王屠夫大大咧咧地往家走。他上午被警察追赶了一段路,变得格外小心。
甩开警察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藏在一处废弃的小院子里,直到深夜才敢回去。
王家屋子里亮着灯,但院门从里面反锁了。王屠夫没推门,而是用力拍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谁呀?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王屠夫没好气地说:“妈,是我,你宝贝的小儿子。”
“嘎吱”一声,院门从里面开了。
王老太太一把将王屠夫拉进屋,然后又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确定没人后,才“啪”的一声关上门。
王老太太激动得嘴唇直抖,泪眼婆娑地看着王屠夫说:“我的宝贝儿,警察今天突然上门来找你,你一天去哪儿了?妈都急死了!”
王屠夫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妈,你是说警察真的来了?”
“是!你是不是在外边得罪什么人了?他们一直追问你今天去哪儿了。”王老太太仔细打量了王屠夫一番,看他虽然身上有些脏,但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娘,你们没乱说什么吧?”王屠夫皱眉瞪眼,凶神恶煞一般。
王老太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说什么呀!我就照实说了,说你天天三四更就去肉联厂干活,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见老娘没露馅儿,王屠夫心想,准是那俩小子举报给警察了!不然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
王屠夫气得脸发青,低声骂了一句粗话。
平日里,他没少给那俩小子好处,有事时,他们跑得比谁都快,还反过来咬他一口!
王屠夫恨恨地想,等机会到了,非让他们尝尝厉害不可!
他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这两个叛徒,同时揉着肚子对王老太说:“娘,我饿了,快去做点吃的。我吃完还得出去一趟。”
王老太连声答应:“好好好,我给你留了晚饭,有你最爱吃的酱排骨,我这就去热。”
她迈着小步子,利索地进了厨房。
在王老太眼里,再大的事也没儿子吃饭要紧。
趁王老太做饭的时候,王屠夫回自己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换洗就行,别的都不要。
只要有钱就行。
他把存款拿出来,又偷偷溜进王老太房间,从床底下砖头下的小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尺见方的小箱子。
玉镯、金条、银元都没动,这些东西不值钱,还惹麻烦。
他只拿了现金和票据。
两沓百元大钞,每沓都像砖头那么厚,还有一些零散的票子。
他没数,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
还有两捆票据,除了少部分地方的,其余都是全国通用的粮票和工业券。
有了这些钱票,几年内吃喝都不用愁。
他把钱整理好,又从柜子里找出个包,把钱票装进去。
刚收拾完,王老太就把饭热好了,在门外轻声喊:“孩儿,饭热了,快出来吃吧。”
王屠夫赶紧把包裹藏好,走出来。
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摆着三个煎蛋,还有一盆酱排骨,香气扑鼻。
王屠夫早上吃了顿饭,后来因为警察追,一直躲着,连中午饭和晚饭都没敢吃。
他肚子饿得直叫,前胸都要贴到后背了。
现在看到热腾腾的白米饭和酱排骨的香味,口水差点流下来。
他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三个煎蛋,他一口气全吞了,又用酱排骨的汤汁泡饭吃,一手抓着排骨,一手拿筷子,左右开弓,吃得津津有味。
王老太看着心疼,忙说:“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说完赶紧倒杯水递给他。
王老太忙完了手头的事,忽然发现桌上有个背包。
她脸色陡然一变,声音发颤地问:“儿子,你收拾东西干什么?是不是要去哪?去哪里?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王屠夫被问得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吼道:“你能不能别问这么多!烦死啦,让我安静吃饭行不行!”
王老太一听这话,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儿子,妈这是关心你呀!”
“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好运气都被你哭跑了。若不是你天天这样,我能混到这个地步?”王屠夫不耐烦地说。
王老太一听,急忙收住了哭声,用衣角擦干眼泪。
王屠夫啃完最后一块排骨,把骨头丢到桌上,说道:“要是再有人来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不知道,说我从来就没回来过,听明白了吗?”
王老太迟疑了一会儿,拉住王屠夫的胳膊说:“儿,我们不去外面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不能找你二姐夫帮忙吗?要是二姐夫也不行,还有大姐夫、三姐夫、五姐夫呢,大家一起出面,难道还有解决不了的事?就算他们都没办法,还有四姐夫呢。”
王老太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生了个聪明强壮的儿子;另一个是给五个女儿找了特别厉害的丈夫。
“我的事情你别掺和,照我说的做就行。”王屠夫甩开她的手,拎起包走了。
王老太不舍地送到门口,嘴张了张,想劝他留下的那些话终究没有出口。
她眼睁睁地看着王屠夫离开。
王老太擦着眼泪叹气。
她后悔没给儿子找个合适的媳妇,要是有个好媳妇,儿子就不会在外面胡闹,不会胡闹就不会惹事,也不会离家远走,不在她身边了。
前两个儿媳虽然不错,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但她还能管得住。
就是身子太弱,受不了儿子折腾,进门没几年,都早早去世了。
第三个儿媳叫余紫嫣,是儿子自己挑的,人确实漂亮,就是不听话。
结婚第一天就闹事,不但打了儿子,还差点让儿子进监狱!
从那之后,家里就没消停过。
余紫嫣莫非是个不祥之人?
老辈人总说,灾星一进门,家里就不得安生。
幺儿接连遇到倒霉事,多半是被这个倒霉蛋连累了!
真是个败家的女人!
现在想想,她当时真该拦住儿子的婚事。
王老太关上门回屋,一眼就看见床头的“百宝箱”敞开着。
她心里一惊,赶忙小步跑到跟前一看,钱全没了,可首饰一件不少。
王老太太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最小的儿子真是贴心人。哪怕在逃命的关键时刻,也只带走了钱票,把她最宝贝的金银首饰全留了下来。
我的儿!
再也没谁能比你更孝顺了!
王老太太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宽慰。
王屠夫离开家后,一路上左闪右躲,兜了不少圈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到了肉联厂的职工宿舍楼。
他径直走到王二姐家门口,小心翼翼地轻轻敲门:"二姐……是我。快开门。"
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开了。
王二姐站在门口,衣着整齐,显然还没睡觉。
王二姐让他进屋,还探头看了看走廊,确认没人后才关门。
王二姐家里没开灯,一片漆黑。
王屠夫不习惯这黑暗,伸手要去摸灯绳。
手背被拍了一下,接着听见二姐夫低声警告:"你疯了吗?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敢开灯。"
"二姐夫,不开灯我看不清。"王屠夫搓着手背,黑暗中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嘘……"二姐夫赶紧做手势示意他别出声,"看不见也要忍着。万一你被盯上了,一开灯就暴露了。"
二姐夫早就适应了黑暗,在自家环境里,他很自然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看了好一阵子,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才松了口气,恢复正常音量:"外面没人,应该没被跟踪。"
王屠夫也不开灯了,摸着黑在沙发上躺下:"放心吧,我过来时特别小心,肯定没人跟踪。就算有人跟踪,也被我甩掉了。"
王二姐这才拿出怀里手电筒,灯光晃得王屠夫眯起了眼睛。
她坐在王屠夫对面,一脸严肃地问:"小弟,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找你?"
下午警察先去肉联厂打听王屠夫的下落,晚上又到家里询问。
王二姐问警察王屠夫出了什么事,警察什么都不透露。
只是要求他们配合调查,若见到王屠夫立即报告。
王二姐整个下午都忐忑不安,担心王屠夫会有危险。
要是真出事了,她该怎么向四个姐妹交代,怎么对已故的父亲有个交待,又如何向年迈的母亲解释。
看到王屠夫平安无事,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老弟,你得好好给二姐说清楚,懂吗?"
王屠夫本来想让二姐帮忙看看这事能不能解决。
如果能解决,他就不用跑了;如果不能,就得连夜躲出去。
于是王屠夫详细地把自己遇到的事告诉了二姐。
王二姐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二姐夫更是火冒三丈,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王屠夫嘴里尝到血腥味,整个人傻了。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全家都得围着转,谁都不敢碰他一根指头。结果现在,二姐夫给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敢打我?”
二姐夫的手在背后微微发抖,但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兴奋,咬着牙说:“忍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气。”
王屠夫眼眶泛红,指着二姐夫:“二姐,他打我,你看着不管吗?我可是你亲弟弟!”
说完他站起来就想走,被二姐一把抱住,又是赔不是又是道歉的。最后还瞪了二姐夫一眼,“还不快给弟弟认错!”
二姐夫刚打完人,心里舒坦,装作后悔地对王屠夫道歉:“老弟,是我不对,是我担心你惹事……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王屠夫需要对方帮忙,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两人互相退让几句,气氛才缓和。他们坐回客厅商量下一步。
二姐夫先开口说情况:“下午警察来找你,我跟他们说你下乡收猪去了,暂时蒙混过关。不过你跟金桂食品厂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在他们厂门口贴那种告示?”
这事可轻可重。这小子这些年就没让人省心过。
王屠夫懊恼地说:“一时冲动……那个厂长,就是余紫嫣!”
提起余紫嫣,二姐夫也有所耳闻。年轻气盛,结婚当天悔婚不说,还靠小舅子威胁肉联厂签合同。不过二姐夫只信他一半的话,这种贴告示的事不像是王屠夫的性格。
事情刚发生时他就觉得奇怪,如果是粽子有问题,出事的该是缫丝厂才对,那里人多,肉联厂人少,怎么会轮到他们?
他瞪大眼睛,难道真是王屠夫搞的鬼?小舅子以前在家里捣乱就算了,现在竟敢染指他的肉联厂……
一旦扯上王屠夫,那可就麻烦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二姐夫,我这事怎么办呀?”王屠夫虽然打算溜,但还是希望能避免逃跑。毕竟在外流浪哪比得上在家自在。
二姐夫轻轻摆摆手,说:“贴个东西算什么?小事一件。找个人,把市里的领导约出来,一起吃顿饭、喝喝酒,你道个歉、送份厚礼,这事就算完了。”
王二姐也高兴得拍着手:“是!我怎么没想到呢?本来也不是多大事,别搞得那么紧张!要不咱直接去自首算了,坦白从宽嘛,说不定关两天就放回来了。”
王屠夫听到这话,觉得胸口闷得慌,喘不过气。
要是真只是贴个东西,他还怕什么?但他身上还有别的事呢,找领导吃饭,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嘛!
王屠夫嘴角抽动了一下:“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啦。这案子闹得太大了,我怕他们查不出那东西,就把我当替罪羊!”
王二姐的笑容一下凝固了,有些慌:“那现在怎么办?”
王屠夫拍拍身旁的包:“我想出去躲几天。”
“不成!”二姐夫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把王二姐和王屠夫都给愣住了。
二姐夫紧紧攥住王二姐的手,认真对王屠夫说:“我不准你跑出去。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衣服脏了也没人洗,你二姐能安心吗?
她最疼你了,到时候肯定吃不下饭、睡不踏实。看她受累,我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