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就塌了!

    王翠兰又开始撒泼打滚,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那架势,比在大队部还投入。

    杨胜利被她闹得头痛欲裂,却又不能真的不管。

    他只好耐着性子,蹲下身去安抚她:“娘,娘,你先别哭了,有话好好说。”

    “我不是不管你,也不是怕了张佩珍。”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王翠兰耳边,“我是说,咱们不能跟她硬碰硬。”

    “你想想,那臭娘们儿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发起狠来,那是真能要人命的!”

    杨胜利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咱们得讲究策略,要智取,懂不懂?不能让她占了便宜,还得让她吃个大亏,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王翠兰的后背,语气也放缓和了许多。

    王翠兰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听杨胜利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抽抽噎噎地问道:“智取?怎么个智取法?”

    杨胜利见她不再闹腾,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这个嘛……得让我想想,好好琢磨琢磨。”

    “总之,娘,你先消消气,别跟自己过不去。这事儿,儿子记下了,早晚会替你把这口气出了!”

    他又好说歹说地哄了王翠兰半天,许下不少空头支票。

    王翠兰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再加上闹了这大半天,也确实是精疲力尽了,这才将信将疑地止住了哭闹,哼哼唧唧地被杨胜利扶进了屋里。

    杨胜利把王翠兰哄进屋,自己却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发呆。

    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心里头那个烦啊,比灶台上的锅还冒烟。

    这边老娘刚闹完,那边万家催得紧,说是要个准信儿,杨国琼的事儿到底怎么办?

    可这事儿哪有那么好办!

    张佩珍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光嘴硬手也狠,谁敢随便招惹她?

    偏偏关键还卡在杨国琼身上——只要大闺女点头,一切都能顺理成章。

    可问题是,他每次想去张佩珍家找人谈话,都像撞到铁板一样,被三儿子杨国明堵得死死的。

    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想着装作路过,结果刚迈进门槛,就被杨国明拦住了:“爸,你来干啥?”

    “我……我找你姐说点正事。”杨胜利讪笑着挠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正事?”杨国明眼皮一挑,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咱们家的正事,现在妈做主。你有啥话跟妈说。”

    一句话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只能灰溜溜地回自个院子喝凉水去了。

    第二天又试了一次,这回更惨,还没等他开口,杨国明就直接甩脸:“爸,你是不是忘了前两天咋回事?妈说了,以后外人别随便进屋!”

    外人?

    听见这个词的时候,杨胜利心里咯噔一下,好悬没当场跳起来骂街,可看着自家三儿子的冷脸,又不得不憋回肚子里。

    第三次,他学乖了,在村口守着,看见大女儿远远走来,小跑过去想拉她单独聊聊,却被杨国明给截胡:“爸,大姐今天身体不好,让她多休息。你还是改天吧。”

    一次、两次、三次,全都碰壁!

    堂堂一个爹,到最后连自己亲生闺女都见不上面,这滋味比吃黄连还苦。

    而杨国明不知道为什么张佩珍对他们的态度变化这么大,但他也没想别的,只想着要扭转自己在张佩珍心里的印象,让张佩珍重新疼爱他。

    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大姐和小妹。

    别的不说,哄好了张佩珍,每天吃的喝的都要好得多。

    毕竟他二哥这两天都瘦了一大圈了,每天吃饭的时候,那眼里的嫉妒都要冒出来了。

    再说这张佩珍,家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如今是捏得死死的,几个儿子女儿也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性,日子倒也勉强过得下去。

    但张佩珍可没想着就这么窝在村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她这几天,不是一头扎进后山,凭着上辈子那点模糊的记忆,寻摸那些年头久、药性足的珍贵药材,就是坐着村里唯一的牛车颠簸到镇上去。

    到了镇上,她也不闲着,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干净体面又不用太抛头露面的活计,能给大女儿杨国琼找个着落。

    她可不想闺女们再像上辈子那样,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的一生给葬送了。

    这天,张佩珍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点针头线脑,眉头却微微蹙着,不像往常那样轻松。

    她在镇上茶馆歇脚的时候,听邻桌的人唾沫横飞地聊起一桩新鲜事。

    “哎,你们听说了没?咱们这大青山那边,好像来了一支部队!”

    “可不是嘛!神神秘秘的,听说是要搞什么军事演习,那山头都让人家给围起来了,不准老百姓靠近!”

    张佩珍端着粗瓷茶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大青山?军事演习?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猛地闪过一些尘封已久、血淋淋的片段。

    那是上辈子的事,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她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差不多这个闷热的季节,也是这片大青山,也是有部队在里面搞什么演习。

    后来呢?

    后来,老天爷像是发了疯,连着那一天突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下得天昏地暗。

    然后,山就塌了!

    泥石流裹着巨石树木,像头发怒的猛兽一样从山上冲下来!

    她还记得,村里人说,那一次,部队里死了不少年轻的兵娃子,惨得很!

    一想到这,张佩珍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闷得慌,喘不过气来。

    那些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大多都还是些半大孩子!

    她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年轻人再白白丢了性命!

    这事儿,她必须管!

    回到家,她把采来的药材仔细晾晒好,又把镇上买的零碎东西分给孩子们,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大青山的事,饭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女儿杨国琼心思细,见她神色不对,放下碗筷,轻声关心地问:“妈,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镇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还是累着了?”

    张佩珍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妈就是在想点事情。”

    她没把这事告诉孩子们,怕他们瞎担心,也怕他们不信,反而耽误事。

    这事儿,得她自己去办。

    她翻来覆去地寻思了一宿,眼睛瞪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村里的鸡都还没开始打鸣,张佩珍就悄悄地起来了。

    她没惊动睡得正沉的孩子们,就揣了两个昨晚剩下的粗粮馍馍在怀里,又灌了一葫芦水,一个人摸黑出了门,脚步坚定地直奔大青山方向。

    她得去看看,得去跟部队的负责人说说,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得试试!